除了林家本家子弟的安置問題、林家在江寧產業經營的處置問題之外,如何安置鄉勇也也很是迫切,必須要儘快拿個準主意;林續祿他們卻是不會管到江寧避難的上林裡普通民眾的。
除了林濟遠、陳壽岩率領兩百餘鄉勇外,隨林縛直接坐船到河口來的鄉勇就有二百多人。多日來又有三四十名當初在上林渡南岸營地給擊潰的鄉勇在聽到消息後也拖家帶口逃到江寧來,林縛都予以收留。再加上在江寧各處林家產業充當武衛的鄉勇,林家在江寧這邊的鄉勇要超過三百人。
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有盜匪出沒,幾位夫人、族老、林續祿、林續宏等人當然是希望繼續擁有私兵能夠直接保護林家人與族產,但是現實的問題就是養私兵很耗銀子。
林家在上林裡擁有龐大家業時,各樣經營的模樣都很大,每日都有大量的銀子流進來,每年額外花費兩三萬銀子養私兵保護林家家業,不會感到吃力。
眼下情況大為不同,上林裡失陷後,林家遭受的損失極為慘重,江寧的各處產業也受到嚴重的影響。
雖說此時帶出來的財物折銀能有二十萬兩,但是相當長的時間裡,銀子也是隻出不進,林家人在江寧的開銷也是一筆龐大的數目,特彆是上林裡收複之後,還要投入大量的銀子進行重建。
養私兵還繼續保持這麼大的開銷,一旦洪澤浦亂事持續三四年,僅養私兵就要用掉近一半的現銀,就叫此時的林家如何承受得了?
私兵要養、錢要花,但是每年為養私兵支出的開銷要削減下來。
在林續祿過來之前,幾位夫人與族老以及林續宏等幾個管事就對此形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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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勇此時實際已經分成兩部分,一部在東陽,一部留在江寧。
林濟遠、陳壽岩所率領的兩百餘鄉勇是不能解散的,林家還要繼續供養。
這支鄉勇借給顧悟塵當護衛用,解散這支鄉勇,會直接跟顧悟塵鬨翻。
另外,這支鄉勇在東陽對林庭立也非常有利。
江淮無兵可調,各地都以防守為主,劉安兒部又膨脹得厲害,不到十日的時間就號稱擁兵二十萬,即使劉安兒胡吹牛,六七萬烏合之眾總是有的。
很多人也多意識到洪澤浦亂事一時半會也平息不了。
林續祿這次隨身將林庭立開出來的一張單子隨身攜帶過來,這會兒,他拿給幾位嬸娘過目。林濟遠、陳壽岩所率領的兩百餘鄉勇,每年開銷預計要用一萬兩千兩銀,林庭立在東陽自籌兩千兩銀,剩下的一萬兩銀就要本家這裡供給。
林續祿拿出這張單子之後,三夫人、六夫人、少夫人馬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一齊倒吸了一口冷氣的問道:“養兩百人要這麼多銀子……”
“平日養兵與戰時出戰,耗銀子是絕對不成比例的,”林續祿耐心的解釋道,銀子給這邊抓在手裡,林庭立也吩咐過眼下林家要共渡難關,態度要擺端正,“日常訓練,兵甲械器也許幾年才需要更換一次;一場激烈的戰鬥,兵甲很可能就要損毀兩三成,箭矢、輜重的消耗也是無度的。另外,鄉勇替林家出戰,餉銀都是以雙倍給付的,有傷亡還要有撫恤,還要再招募一些輔兵……父親隻是照這個預備充足一些,具體的支度最後還要跟這邊核銷。”
林縛知道這張單子有些虛報。
兩百多鄉勇戰時每年消費一萬兩銀子也不能算多,但是林濟遠、陳壽岩所率領的兩百多鄉勇,顧悟塵指望他們賣命,自然儘力照顧,林庭立又是東陽府通判,鄉勇為官府平叛出戰,他讓東陽府補貼夥食、賞餉銀也是名正言順的,實際要林家這裡供給的銀子就相當有限。
林庭立此時在東陽府負責編練鄉勇,也不可以從某家族手裡將鄉勇收編過來,還要這家完全負責這部分鄉勇的賞餉銀、兵甲、夥食供給。
雖說東陽府的庫銀有限,但是平叛所需的銀子可以強行跟境內士紳豪族攤派,也可以在征收秋糧時進行加派。真要想著法子籌集、收刮銀子,總是有辦法的。東陽府地處肥沃,風調雨順、民間頗為富裕,幾十年來又無亂事,籌銀子堅持幾年的戰事不是什麼大問題。
林縛知道林庭立這張單子有些虛報,但他不動聲色、也不說破。
林縛從趙續宏那裡探聽到口風,三夫人、六夫人找他還有三位族老談過,養鄉勇的錢想控製每年一萬兩銀子以內,要是她們所計劃拿出來養鄉勇的銀子都給東陽那邊占過來,那麼江寧這邊的鄉勇規模就會給嚴格控製。
林縛就等著接手給削減下來的鄉勇呢。
三夫人、六夫人以及少夫人雖說都是女流之輩,但是看守銀子的本事還是有的,死活咬住東陽拿銀子太多,這麼大的一項開銷,要使大公子知道才合規矩。
當夜就這事沒有討論出什麼結果來。
林縛給林續祿在圍攏屋裡安排了一棟獨院,使他夫婦二人以及丫鬟、婆子、隨扈四人臨時居住。
諸夫人以及族老、林續宏等人先回圍攏屋,這邊議事到深夜,柳月兒與小蠻也陪同林續祿的妻子周氏到深夜,林續祿借等妻子從內宅出來的當兒,與林縛開誠布公的談道:“兩百鄉勇在東陽,有顧大人照拂,開銷確實不大。家父得顧大人信任,負責編練東陽府鄉勇以抗亂匪,但是東陽府的錢糧用度都給沈戎捏在手裡,總能給他以及他所用的私人找到種種借口推諉。家父便想自己先墊銀子進去,將鄉勇先編練起來,有了一定的規模,也不怕沈戎最後不認賬,所以需要本家這邊支援一二。隻有怕三個嬸娘想不透這個理,所以才不先言明,開出那張單子來……”
林縛心想林庭立給東陽馬步兵在石梁縣放了鴿子,終於是知道將兵抓在自己手裡的好處。
“你看這樣可好,”林縛替林續祿出主意道,“每年的開銷東陽少報一些,但一次將兩年或者三年的開銷都支走,這樣也能對付東陽急需。”
一旦是練兵要用,兩三萬兩銀子絲毫算不上多,編練兩千鄉勇,光發放安家費就要上萬兩銀子,反正在林庭立將人都攏過來之後,倒不用愁軍糧軍餉了。
隻要林庭立編練的鄉勇規模超過兩千人,完全可以拿鄉勇嘩變來要挾沈戎;當然,那時林庭立在顧悟塵眼裡的分量重了,顧悟塵也會幫著林庭立壓製沈戎的。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林續祿說道,“你看支出多少銀子合適?”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三哥還跟七哥跟三位族老先商量吧,”林縛說道,“個中道理也許三夫人、六夫人還有少夫人不能理解,三位族老與七哥還是能顧大局的,我想大公子也是顧大局的人……”
林縛與柳月兒、小蠻親自送林續祿夫婦回圍攏屋,回草堂途中,小蠻偏著頭問林縛:“好不好看?”
林縛這才發現小蠻發髻上插一支精美的鳳頭點翠花鈿,以前沒有見過,想來是林續祿之妻周氏所送,笑著問:“這是周氏給你們的見麵禮?出手倒也大方,不過你們要記住,日後誰送禮來,你們都要記個細賬給我過目。有些禮可以收,可與之禮尚往來;有些禮卻不能收。”
“就知道教訓人,知道了,”小蠻拖長聲音說道,“可惜我隻得這一支鳳頭釵當見麵禮,就挨了一頓教訓,某人還得了許多成親賀禮呢……”
“胡說八道什麼啊,”柳月兒粉紅漲得通紅,給小蠻說得很不好意思,低眉順眼的細聲跟林縛說,“三夫人嘴巴太厲害,讓人無法拒絕,回去後我就將東西都拿給你。”
“你就留著吧,”林縛說道,“收他這份禮也是應該。”
“……”柳月兒她隻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以前雖說兩人也有戀人一樣的親熱,終是沒有什麼名份,卻是這一聲應,真就是將自己交給林縛似的,柳月兒俏臉似吃酒似的緋紅,又仿佛是晨昏天際所聚的煙霜,使她的臉蛋在遠處投來的燈火下嬌美雅致,有說不出來的媚惑,偏偏小蠻還在一旁睜著眼睛看她。
看著柳月兒美態,林縛也是心魂微蕩,想著今夜是不是想法子將小蠻支開才好。
這會兒有個瘸腳漢子給個女人攙著從河堤碼頭過來/經過草堂前,看見林縛與二女過來,忙過來叩頭請安。林縛在渡口可沒有叩頭的規矩,見來人麵熟,讓武卒退開,問道:“王麻子,你怎麼還留在河口,又從哪裡拐來一個女人?”
“告訴林大人知道,小的坐監刑滿,無家無業,婆娘帶著兩個兒子也給娘家做主再嫁了彆人,小的也無處可去,蒙小五掌櫃收留,就在河口做工,想著攢些錢將兩個兒子給討回來,”王麻子跪在地上回道,又不好意思的說道,“珍娘可不是小的拐騙來的,她也剛坐監刑滿,家裡人不要她回去,小的反正在河口做工能多養活一口人,總不能看著她乞食為生吧……”
“你倒也知道憐香惜玉,起來說話,不要動不動就叩頭,”林縛笑著將王麻子從地上攙起來,王麻子就是當初逃監求刑的那個人,受了苔刑之後沒有再增加刑期,給放過來有半個月了,林縛這半個月多在外麵,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婦人原來也是女囚,頗有幾分秀色,大概是王麻子做牢頭管分工時就勾當上了,見王麻子瘸著腿,問道,“怎麼,在島上腳傷沒治好?”
“小的也不是見人就跪,回大人,離開時腳傷就好了,還養了幾斤膘肉,這腳前天做工下河堤時不小心給崴了,小五掌櫃許小的領了半個月工錢在家修養,夜裡閒不住,麻煩珍娘攙著出來走動走動。”王麻子回道。
“腳崴了還亂走動,就不怕腳再瘸了,”林縛訓斥道,又問道,“我家裡頭缺兩個幫傭,你要是怨恨我在島上打了你三十鞭子,那就算了。”
“不敢怨恨,不敢怨恨,巴不得大人再打小的三十鞭子,”王麻子連忙又拉婦人跪下來叩頭,“大人要小的做什麼,下刀山下火海,小的都願為大人做的。”
“就你這樣子,還是先替我家裡看門將腳養好再說,”林縛說道,“明天你們來找柳姑娘,讓她給你們找地方住、安排宅子裡的活。”
“明明已經是柳夫人了。”小蠻在身後小聲說道,語氣裡還有些酸意。
妻室才能冠夫姓,這是妻室的特權,妾室還是要保留娘家姓氏。就如柳月兒嫁給肖氏,彆人稱她為肖家娘子,或者肖柳氏;她給林縛作妾,是如夫人,也隻能稱柳氏或柳家婆娘等等。
這內宅之中,從丫鬟升到如夫人容易,從如夫人升到夫人就千難萬難。
柳月兒端真是羞澀,臉上紅暈消退,這會兒連耳朵根子又染紅了,見王麻子又朝她叩頭請安,手腳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