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青年隻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裡,隨隨便便,打量著眼前的那一柄長劍,但氣韻出塵,氣質神秘,不隻是江楓的目光被吸引,但凡進入宴客廳的修士,目光統統被吸引了過去,各自盯著那道身影審視打量,敬畏亦或是忌憚!
“居然連這樣的人物,都受邀而來!”江楓低低說道。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紫府府主周顯宗。
周顯宗劍修身份,天下人人皆知,絕不是秘密,但沒人事先想到,聖劍門竟是向周顯宗發了一份請柬,周顯宗竟是,如約而來。
“好大的麵子!”
宴客廳內傳出低呼之聲,縱然親眼見到周顯宗親臨,也是有很多的人難以置信。
這樣的人物,當世無雙,當初源天宗立宗大典,周顯宗的出現,算是情有可原,然則,聖劍門憑什麼讓周顯宗給麵子?
畢竟,即便是誕生過絕代劍聖的古道統,其底蘊比之源天宗而言,也是千差萬彆。想象不到,為何,周顯宗會如此的給麵子。
一時間,由於周顯宗的緣故,江楓的存在,反倒是被忽略了,那個無論出現在哪裡,都注定是焦點的家夥,哪怕他什麼都不曾做,依舊是絕對的焦點,千萬中唯一!
“江兄,為何而來?”
注意到江楓到來,側頭掃視江楓一眼,周顯宗笑著問道。
“周兄又為何而來?”江楓淡淡問道。
說著話,二者相視一眼,都是莞爾。
他人不清楚周顯宗為何會給聖劍門麵子,但江楓心知肚明,他是為何而來,周顯宗就為何而來。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
“江兄看這柄劍如何?”隨手指向麵前的那柄長劍,周顯宗問道。
“好劍!”江楓說道。
那柄劍的劍匣陳破,毫不起眼,也絕不是名劍,比之其他的藏劍而言,更像是用來湊數的。
這柄劍其他劍修看了第一眼過後,絕對不會再看第二眼。
但周顯宗不隻是看了第二眼,更是看了無數眼,仿佛這柄尋常無奇的長劍,讓他分外感興趣一樣。
這是令人詫異的情況!
尤其是在聽到江楓毫不猶豫,就是說出好劍的時候,宴客廳內的諸位劍修,更是詫異不已。
因為若隻是周顯宗感興趣的話,或許可解釋為周顯宗故弄玄虛,但江楓竟然也是認可,簡直要讓人懷疑,自身的眼光,是否出現了問題。
畢竟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那一柄劍,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江楓稱之為好劍,根本就是違心之言。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認為。”一聲輕歎,周顯宗不無遺憾的說道。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江某這樣的好眼光。”江楓說道。
江楓是在自誇,然而周顯宗似乎並不認為如此,鄭重其事的說道:“言之有理,江兄的眼光,自不會有人懷疑。”
“這——”
宴客廳內的諸位劍修眼神齊齊變了,他們將江楓和周顯宗的交談聽在耳中,不由進一步懷疑自身的眼光是否出了問題。
就像是周顯宗所說的那樣,不會有人膽敢懷疑江楓的眼光,那麼,就的確是他們的眼光不夠好,看不到真相。
真相是什麼?
所有人都是狐疑不已,從不同的角度,死死的盯著那柄劍打量,意圖看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然而最後,他們統統失望了。
那柄劍委實太過普通,縱然得到了江楓和周顯宗的認可,他們也都是無法,違背自身的良心,改變之前的看法。
“周兄看到了什麼?”卻是這時,隻聽江楓問道。
“初心!”周顯宗沉吟的說道。
“江某與周兄不同,江某所看到的,是純粹!”江楓正色說道。
“江兄的眼光,周某自歎不如!”周顯宗輕歎道。
“周兄過謙了,個人看法而已,豈有高低之分?”江楓說道。
“怎麼回事?”
“到底怎麼了?”
……
諸多劍修紛紛茫然不已,見鬼似的,目光不停的自江楓和周顯宗的身上,來回圈巡。
稍過片刻,一些劍修聽懂了江楓和周顯宗話語的弦外之音,慚愧不已,低下頭顱,更多的則是滿頭霧水,仿佛在聽天書一樣,感到淩亂!
初心也好,純粹也罷,在江楓看來,就是那一柄劍的本質,也是那柄劍能夠被收藏在這裡的理由。
那柄劍的確很普通,精鋼打造而已,毫不起眼,或許曾經也有著很多的故事,隻不過那樣的故事,往往也是很難讓人感興趣。
事實上,那是劍修入門的用劍!
任何一個劍修,入門之時,第一選擇的不是劍法,而是選擇一柄劍,這柄劍,就是劍修練劍之初的選擇!
在場諸多劍修,修為最低之輩,是真人,其上是尊者和天尊,以他們所處的高度,往往已經很難以平和的心態,去看待那連揮動手中的長劍都無比笨拙的劍修,哪怕,他們也是從那一個過程,一步步走過來的。
這不是眼光的問題,而是心態的問題!
從那一柄劍上,周顯宗看到了初心,那是因為被勾連起微末之時的練劍往事,那段往事,或許並不愉快,以至於時至今日,讓周顯宗耿耿於懷。
但至始至終,周顯宗初心不變。
否則的話,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那柄長劍,豈能入眼?
江楓所看到的是純粹,這是直指本質的看法,最是貼合江楓的心境,因為自練劍之初,江楓始終都是有敬畏之心,隨著劍道造詣的提升,江楓的敬畏之心非但沒有削弱,相反愈發強烈。
這也是為何,周顯宗會自歎不如的原因。
周顯宗所歎的,不是在理解方麵不如江楓,其所歎的,是與江楓認知的差彆。
不過這本正常,一個劍修一條路,認知的差彆是注定的。相反若是認知沒有差彆,才是可怕的情況!
“啪啪……”
有掌聲忽然傳來,那裡一道白衣身影,踱步走出,大笑著說道:“今日裡聽江兄和周兄一番話,勝修百年劍!”
那是簡知行!
簡知行的出現讓不少修士臉色驟變,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當日在紫月峰跑前跑後的家夥,竟是藏劍山莊的主人,是那聖劍門的傳人。
江楓眼神平和如初,在見到簡知行出現的時候,未有絲毫變化。
雖然在此之前,江楓並不清楚簡知行的身份,但此前已經有過征兆,簡知行自走出古境後,便是遍訪天下劍道宗門,若非是有著不一樣的身份,僅僅出於好奇或者野心,無論如何,江楓都是不相信的。
周顯宗則是看都未曾看簡知行一眼,依舊是盯著麵前那柄劍看著,眼中泛起淺淺的波瀾,仿佛已經,沉醉其中!
“諸位道兄,多謝給我聖劍門麵子,給我藏劍山莊麵子!”簡知行朗聲說道。
今日裡,藏劍山莊,揭去神秘麵紗,聖劍門重立,藏劍山莊這個名號,將退出舞台。
簡知行並不激動,頗為有些,水到渠成之感。
“江兄,周兄,請上座,各位道兄,請坐。”簡知行邀請道。
聞聲,周顯宗方才是戀戀不舍收回目光,當仁不讓落座,這時候才是隨意看簡知行一眼,問道:“簡兄可還記得當年,為何練劍?為什麼練劍?”
“自然是記得的。”簡知行微笑回應道。
凝視向簡知行,周顯宗仿佛是要一眼,看穿簡知行內心深處,最為真實的想法,最終卻是一言不發,起身便是拂袖離去。
周顯宗離開的甚為突兀,隻是在場每一個人,都是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不滿,甚至是無窮的怒火。
他們驚訝莫名,不懂周顯宗的不滿來自何處,更不懂,為何周顯宗如此憤怒!
眯眼目送簡知行離開宴客廳,簡知行瞳孔深處,神光微凝,這一刻他很意外,但掩飾但極好。
“江兄,你是不是也很失望?”目光落於江楓身上,簡知行問道。
“無愧於心便好。”江楓說道。
簡知行啞然,一會之後方才是說道:“恐怕是要讓江兄你失望了。”
“為何?”江楓反問。
簡知行遲疑不語,然後一伸手說道:“江兄,請!”
簡知行不是在逐客,而是知道自己失去了讓江楓留下來的理由,就像是他隻能眼睜睜目送周顯宗離去而無法挽留。
江楓笑了笑,說道:“簡兄言重了。”
“多謝!”
簡知行低語,目露深意,他知道江楓是在給他麵子,維護他的尊嚴,然則,江楓的不離開,反而是讓他愈發失落。
江楓一直等到立宗大典結束方才離開,簡知行親送。
“江兄,讓你見笑了。”簡知行頗為苦澀的說道。
“這世間從沒什麼事是容易的,也沒任何一個人,是容易的。”江楓說道。
“有些真相,未必這般簡單。”簡知行搖了搖頭。
“結果有的時候,並不是那麼重要。”江楓提醒道。
“多謝江兄勸導。”簡知行抱拳作揖,江楓沒有避讓,坦然承受。
江楓便是離去,直下藏劍山,那裡,一人在等著江楓,見江楓出現,方才是身影一動,朝著那前方行去。
江楓跟上,二者瞬息間遠離藏劍山地界。
一直離開很久,方才是聽前方那道身影一聲長歎:“當世古劍道道統,統統已死,堂堂聖劍門傳人,竟是淪落到這般地步,可恥!”
最後兩個字說出,牙關微咬,可見是何等的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