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殿廢墟之中,圓象與大滌子兩兩對峙,一步錯,步步錯,迦闌師兄在周寰殿陷入苦戰,已經用不著他主動示警了。四下裡更無旁人,圓象忽然福至心靈,握緊手中“斬神刀”,蓄勢待發,決意拖住大滌子不得抽身,為師兄分擔一二,無論對方如何以言語試探,始終不為所動。
雲嵐殿佛修一脈,圓象道行僅次於迦闌,但在大滌子眼中,不過是一死硬烏龜殼罷了,六道入夢神通恰好克製“金剛不壞之身”,隻是沒料到他如此快就醒來,功虧一簣。周寰殿激戰正酣,大滌子惦記著“四象縛靈陣”殘缺不全,有心脫身而去,卻不料圓象手持利刃,遙遙鎖定他體內氣機,令他生出芒刺在背的錯覺,不敢貿然退避。
大滌子眯起眼睛望向“斬神刀”,隻見刀光閃動,一縷黃芒遊動如龍蛇,氣息分毫不泄,看不出端倪來,他心中隱隱生出懼意,有些進退兩難。天帝推動道法禁鎖天庭,不令迦闌之輩逃出生天,暫時騰不出手來,周寰殿一戰缺他不得,偏生倉促間拿不下圓象,大滌子權衡利弊,暗中推動六道入夢神通,隻要將圓象困住一瞬,錯過出手的時機,他便可趁機脫身,趕回周寰殿坐鎮“四象縛靈陣”。
然而這一回圓象卻抱元守一,絲毫不受其擾,大滌子為之一怔,很快察覺對方將心神寄托於掌中利刃,合而為一,六道入門神通如雪獅子向火,徒勞無功。他皺起眉頭,小心翼翼收起神通,故意露出一線“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破綻,引圓象出手,誰知他竟視若無睹。大滌子心如明鏡,猜到他隻有一刀之力,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進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一刀定乾坤。
問題是,內心的懼意告訴他,這一刀暗藏玄機,不可小覷。
雲嵐殿內二人陷入僵局,周寰殿外卻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迦闌窺破“四象縛靈陣”虛實,打蛇打七寸,趁著大滌子不曾歸位,催動“金剛不壞之身”,體內骨節劈啪作響,身軀隨之拔高半尺,氣力暴漲。聞善心領神會,彎腰撿起“平山印”搶先奉上,迦闌將此寶提在手中,吐氣開聲,振臂擲向大陣,一聲雷鳴,“平山印”化作小山砸向白虎位,迦闌緊隨其後,大步流星闖入“四象縛靈陣”。
西方白虎七宿,奎為虎尾,婁、胃、昴、畢為虎身,觜為虎頭,參為虎爪,少了大滌子坐鎮,威力大減,卻也不是區區“平山印”所能撼動。見迦闌悍然發難,七位金仙各就其位,“平山印”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生生托住,顛來倒去不得落下,下一刻土崩瓦解,化作碎屑四散飄零。
迦闌遲了一線踏入陣內,一點白光劈麵飛來,轉瞬化作一頭白虎虛影,舒展身軀,咆哮如雷。此物乃陣氣所化,食人魂魄,不死不滅,克製種種神通,殊難抵擋,好在迦闌修持“金剛不壞之身”,肉身堅固,任憑白虎穿體而過,直奔“七宿”金仙而去。
一擊落空,白虎由虛化實,翻身將迦闌攔下,右爪狠狠拍去,五道白光驟現,落於對方胸口,發出鏗鏘金石之音。迦闌順勢探出臂去,將白虎右爪拿住,腰腹發力將其掄起,五指驟然握了個空,白虎再度化為虛影,騰空脫身,又化虛為實,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後頸。
一人一虎滾滾纏鬥,白虎虛實變化,如羚羊掛角無機可乘,纏住迦闌不得深入,卻也奈何不了“金剛不壞之身”。奎、婁、胃、昴、畢、參、觜七位金仙同時起身,推動陣法演變,白虎七宿漸次隱退,蒼龍七宿滾滾上前,有左相伊龍子坐鎮,陣氣迅速幻化為一條青龍,張牙舞爪撲上前,連吃數拳毫發無損,順勢將對方腰腹緊緊纏住。迦闌揪住龍尾奮力一扯,竟紋絲不動,反被青龍扭頭遊上身,勒住雙臂不得掙脫。
緊接著朱雀亦橫空出世,赤焰纏繞,衝天飛起,會同白虎上下夾擊,迦闌腹背受敵,悶哼一聲,體內元氣如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裡,待要退出大陣,又被青龍死死纏住,舉步維艱。正當他陷入困境之時,申元邛已悄無聲息逼近西方白虎七宿,托起臨湖銅殿狠狠砸去,有“平山印”舊例在前,七位金仙不慌不忙推動陣力,將銅殿托於空中不得落下,然而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禁製忽開,一海之水傾瀉而下,將彼輩衝得七零八落,陣法為之一滯,露出本不該有的破綻。
申元邛趁機分開海水,猱身而上,衝虛道人首當其衝,不假思索祭起“白虎節杖”,早被一口煙氣噴個正著,靈性大失,緊接著一道匹練也似的劍光疾馳而過,勢如破竹,將其一劍梟首,海水蒸騰,被平平削去一層,殘屍頹然栽倒。
鴆散人目睹衝虛道人隕落,嚇了一大跳,怪叫一聲,顧不得陣法不陣法,雙肩一聳現出原形,卻是一頭五彩斑斕的毒鴆,張開雙翅鼓蕩欲逃,後腦劇痛難忍,如針錐刺穿,心神一陣陣恍惚,無從自拔。陰神劍旋即斬下,鴆散人一身法寶如焰火綻放,此起彼落,貼身所穿魚鱗軟甲亦形同虛設,轉瞬間分屍兩截,神魂被一並攝去。
兔起鶻落間連斬金仙,不過是故技重施,銅殿一氣傾下一海之水,“螭龍丹”劇毒沾汙法寶,神念外放暗中偷襲,陰神陽神二劍趁機斬敵奪魂,翻來覆去就那幾招,偏偏難以提防,被申元邛屢屢得手。白虎七宿少了兩位金仙,剩下的驚魂未定,陣氣所化白虎黯然隱去,聞善與覺犁趁機衝上前纏住彼輩,申元邛則推動海水湧向南方朱雀七宿,掀起滔天巨浪,聲勢驚人。
坐鎮朱雀位的乃是菡萏仙子韓雙璧,她見申元邛挾斬仙之威殺入己陣,心中頗有幾分忌憚,忙召回陣氣所化朱雀,將他半途截下。烈焰飛騰,焚天煮海,海水一落千丈,頃刻間被蒸去大半,朱雀厲嘯一聲,鼓蕩雙翅從空中撲下,尖喙朝申元邛當胸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