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善、覺犁二人默默無語,佛修一脈在天庭抱團取暖,雖說立於一隅,頗受冷遇,但該得的外物分毫不少,奉命為天帝奔走,亦有額外的賞賜,如今一念之差,雞飛蛋打,被困於周寰殿,隨時可能隕落,若說心中毫無想法,那是騙人騙己,但他們得迦闌師兄提攜才有今日,從始至終沒起過背棄之意。
迦闌向申元邛道:“一著不慎,陷入困局,卻是連累申道友了!”他雖有感慨,卻語氣淡定,並不慌亂,青溪子助他解脫舊皮囊,“金剛不壞之身”更上層樓,趁著精氣神完好無損,孤注一擲殺出重圍,或有一線生機,但此舉無異於棄下眾人獨自逃生,令人羞於啟齒。
申元邛淡淡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畢竟隻是一處‘偽庭’,或許有……”話音未落,周寰殿外一聲巨響,禁製層層亮起,無數符文如星辰明滅,石基劇烈搖晃,顯然有人以法寶強行轟擊大殿,試探著發起攻擊。
隆隆聲此起彼伏,忽遠忽近,殿外金仙三五一組輪番上陣,配合有度,將禁製逐層攻破,迦闌凝神看了片刻,道:“最多再支撐小半個時辰,周寰殿便門戶大開,無險可守。”
申元邛問道:“迦闌大師反攻天庭,第一站便是這周寰殿,當非偶然,可是還留有後手?”
迦闌歎道:“不瞞申道友,後手固然有,卻是杯水車薪,用得好,也最多暫時阻敵,拖延個一時半刻,不足以打破僵局。”
申元邛沒有細究,隻是提議道:“莫如先看看局勢,引而不發,關鍵時刻或可藉此力挽狂瀾,奠定勝局。”
迦闌深深看了他一眼,覺得對方話中有話,被困於一隅,插翅難飛,還惦記著“奠定勝局”,如若不是口出狂言,便是另有所恃。他意味深長道:“申道友此言有理,稍後且看道友手段如何,老僧拭目以待。”天庭金仙良莠不齊,迦闌隻忌憚趙壺一人,一旦陷入苦戰,又有伊龍子、大滌子從旁相助,凶多吉少,不過申元邛若有一戰之力,倒也不急於拋下一切匆匆遁逃。
申元邛微微頷首,舉步在周寰殿內兜了一圈,無心插柳,倒也不無所獲。作為天帝趙壺的心腹,青溪子自然不會缺少丹藥法寶之類的外物,她沒有另辟洞天,分門彆類善加收藏,挑剩之物隨手擱在後殿架上,無人敢擅取。申元邛命赤頂玄羽鶴儘數叼出堆在殿前,多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任由眾人自取。
佛修一脈修持“金剛不壞之身”,不假外物,但回複元氣的丹藥卻多多益善,迦闌道行深如海,涓滴之補看不上眼,聞善和覺犁卻默默挑了幾瓶上品丹藥揣在懷裡,以備不時之需,二人打定主意力戰到底,為師兄斷後,至於己身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
申元邛隨意翻檢,權當是開開眼界,在他看來,仙家寶物,天庭供養,其實也就那麼回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當然也有可能是青溪子挑過的緣故,好物都被取走,剩下的自然乏善可陳。赤頂玄羽鶴立於一旁梳理羽毛,斜眼打量著申元邛一舉一動,見他有些漫不經心,拿起這件看看放下,拿起那件看看又放下,到頭來分毫未取,不禁有些心急。申元邛雖未祭煉玄羽道袍,卻在它體內種下一縷金線,他若有個三長兩短,赤頂玄羽鶴也難逃一死,眼看殿外法寶的轟擊越來越激烈,禁製接連潰散,那靈禽主動湊到他身旁,伸長了脖子叼起一隻灰撲撲的玉盒,鄭重其事放在他手中。
迦闌不覺笑了起來,連這扁毛畜生也覺得大禍臨頭,拚了命挖舊主人的牆腳,給新主人添磚加瓦。申元邛倒也沒有嫌棄,打開玉盒,一股煞氣撲麵而來,定睛望去,乃是三顆龍眼大小的丹藥,紅得發紫,凸起一道道淡金色螭龍之紋,盤旋圍繞,栩栩如生。他拈起一顆丹藥湊到鼻下嗅了嗅,沉吟未決,卻聽迦闌道:“此乃大滌子親手煉成的‘螭龍丹’,主藥是一滴螭龍精血,大毒大補,一顆可抵金仙百年道行,趙壺將其轉贈青溪子,大約是毒性難馴,青溪子沒有去碰……”
申元邛腹中“咕嚕”一響,生出久違的饑餓感,他想了想,隨手將一顆“螭龍丹”丟入口中,嚼了幾下咽入腹中,猶如吞下一團烈火,滾來滾去,渾身發燙,臉麵上湧起幾分醉意。迦闌大為驚奇,螭龍精血大毒大補,熬得過大毒,才有大補之效,申元邛如此草率吞入腹中,大戰在即,不是自己害了自己嗎?赤頂玄羽鶴也覺得沮喪,抬起雙翅遮住眼睛,似乎不忍多看,好心辦壞事,誰知道新主人竟如此衝動,如此愚蠢!
周寰殿禁製還剩寥寥數層,撐不了太久,申元邛沒有繼續等下去,隨手將雜物掃於角落,推動神念撥開禁製,眼前忽然一亮,霞光排蕩而入,一根錯金碧玉尺打了個空,衝著他劈麵砸下。申元邛胸腹起伏,噴出一口煙氣,正中錯金碧玉尺,那寶物如被迷了心竅,滴溜溜亂轉,靈性隨之一落千丈,“當啷”一聲跌落殿中。
迦闌“咦”了一聲,恍然大悟,申元邛吞下一顆螭龍丹,將劇毒儘數逼在口中,肉身非但點滴不沾,還可伺機玷汙金仙法寶,手段好生高明!他心中頓時騰起一絲希望,目光落在申元邛身上,看他主動放開禁製,如何迎敵。
錯金碧玉尺才剛落地,一道身影旋風般闖入周寰殿,頭戴竹冠,身披杏黃道袍,扳著一張枯焦的死人臉,尖聲尖氣叫道:“是誰?是誰汙了老道的法寶?”
申元邛祭起陰神陽神二劍,伸手一指,劍意勃然而作,那竹冠老道看似瘋瘋癲癲,反應卻極快,念了個“疾”字,身軀由實化虛,漂浮於空中若隱若現,不懼飛劍斬殺。申元邛順勢一口煙氣噴將上去,那竹冠老道正處於虛實變化之間,躲閃不及,沾染上螭龍劇毒,大叫一聲滾落在地,忙不迭掏出丹藥往口中送去,金線蕩漾而出,無聲無息沒入體內,將其斬為數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