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子來襲是危機,也是機緣,“陷空黑日”攪得“虛元天”不得安生,星辰明滅,地界動蕩,惑界亦遭受莫大的衝擊,元邛道人無暇分神,赤金蠻牛從沉睡中蘇醒,察覺有人抽取本源之力,一時間暴跳如雷,卻為頭頂“彌羅鎮神璽”所鎮,不得脫身。
天災又起,這一次的根源卻在赤金蠻牛,地脈四分五裂,山巒崩摧,海水倒灌,大地陷入劇烈震蕩,生靈死傷慘重,連血氣主宰也為之色變,倉皇逃竄。
迦耶、轉輪、陰鄷及一乾鎮將藏匿於羊腸河下地穴中,首當其衝,無處可躲,隻能鼓蕩血氣苦苦支撐。天地偉力橫掃一切,血氣法則砰然破碎,魔物一瞬間化為淤血,聚攏成一個血球,又不斷向內塌陷,砰然破碎,凝結為大大小小的血晶。這是修持血氣的絕佳資糧,僅次於最為純粹的本源之力,然而天地偉力一波波襲來,摧枯拉朽,自身難保,誰都顧不上這些身外之物。
魔物大軍徹底埋葬在地底,鎮將化作一道道奇氣回轉鎮柱,迦耶又驚又怒,一開始還以為有人暗中作祟,稍加探查頓知大難臨頭,非人力所能挽回,當下與轉輪、陰鄷聯手張開血氣神域,不遺餘力鑿開一條通道,險之又險逃出地底。
天昏地暗,煙塵四起,大地一片瘡痍,迦耶與轉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握住元邛道人賜下的“彌羅鎮神璽”,印璽死氣沉沉,毫無反應。二人隱隱猜到幾分,上一回是天災,這一次是人禍,元邛上尊鎮不住赤金蠻牛,惑界陷入前所未有的動蕩,身入劫中,無人能獨善其身。
同樣罹難的還有巫輕肥,當第一波衝擊到來之前,他驀地從入定中醒來,毫不猶豫收攏五道血影,於間不容發之際衝出地穴,親眼目睹大地如一鍋煮沸的粥,萬物崩壞,化為烏有。“彌羅鎮神璽”毫無反應,眼看災厄一時半刻停不下來,巫輕肥思忖片刻,駕起一道血光,晃晃悠悠往羊腸河遁去,一路小心翼翼,隨時留意四下裡的動靜。
雖然一身修持登峰造極,天威之下,猶不可不慎,巫輕肥避開幾處噴發的火山,兜兜轉轉,估摸著已在羊腸河左近,然而四下裡山河翻覆,地貌迥異,無從分辨地穴位置。他隻得尋了個還算安穩的山坳,耐心等待天災平息。
不知過了多久,紊亂的血氣漸次平定,巫輕肥察覺其中的細微變化,精神頓為之一振。然而誰都無法確認,眼前的平靜會不會是下一場風暴前的短暫喘息,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蒐羅資糧,以應對接踵而至的變數。
巫輕肥盤膝坐定,從“血眼”中召出那高瘦漢子,目視片刻,伸出蘿卜一般粗肥的食指,指了指他道:“汝當指‘巫’為姓,名曰‘海柱’!”言出法隨,那高瘦漢子眸中閃過一抹血光,長身挺立,雙手抱拳,像巫輕肥深深一禮,應下此名。
巫輕肥目視他片刻,心念落處,巫海柱雙足一蹬,化作一道無形無質的血光,騰空徘徊數圈,倏忽鑽入地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巫輕肥雙眼似開似合,聽其自行其便,並不插手指引。
元邛道人賜下機緣,“血眼通”於登峰造極處再生變化,蹚出一條新路,令巫輕肥一飛衝天,與白帝、巫砧主鼎足而三。巫輕肥深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傾儘全力奪取本源之力,推動五道血影的道行向上攀升,不斷補全血氣法則。
赤金蠻牛的蘇醒是一場災難,對巫輕肥而言,更是無異於釜底抽薪,他心中早已燃起名為“野心”的熊熊烈焰,決意將血氣法則收攏於手,問對上尊大德,躋身於諸天萬界之上。
元邛道人並未遮掩“苗人養蠱”之心,惑界隻能有一位大德脫穎而出,其餘血氣大能,儘皆淪為踏腳石。既然本源之力暫不可得,他決意先拿迦耶轉輪開刀,彼輩乃天外來敵,處置了他們,暫且不會激起白帝與巫砧主的反撲。
血光不斷深入地底,瞬息百裡,如入無人之境。巫輕肥守定心神,眼皮微微顫動,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驀地一亮,展顏笑道:“找到了!”
幾乎與此同時,血光一閃,巫海柱現出身形,落於羊腸河下百丈深的地穴中,目光所及,原本四通八達,密如蛛網的岩洞,早已坍塌得不成模樣,四下裡死氣蔓延,無一幸免。天災驟然降臨,彼輩連一刀一槍都遞不出,就此覆滅於地下,無比憋屈,空留下大大小小的血晶,無人過問。
死了也好,省卻他一番手腳,巫海柱再度一蹬足,身化血光,將血晶儘數收起,仔仔細細搜尋一番,確認迦耶等早已遁去,當下覓路回轉地麵。
從始至終,巫輕肥一縷心神係定巫海柱,直到他回轉身前,拱手見禮,這才放下心來。強枝弱乾,外強而中乾,他最擔心的是巫海柱掙脫束縛,一去不返,事實證明元邛道人傳下的法門並無隱患,他大可放手施為,繼續推動血影向上攀升。
巫海柱雙手一捧,血晶源源不絕從掌心湧出,落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巫輕肥伸手一劃分出一半命其收起,剩下的平分給佝僂老者、清秀少年、癡肥肉球、美貌婦人四道血影,充當修持的資糧。
巫海柱道行高深,此番驅使他潛入地底,尋找迦耶藏身的地穴,已耗去近半神念,巫輕肥不由得暗自警惕。自家事自家知,眼下不同於往日,他祭煉的這五道血影,神通手段俱是上上之選,若儘數遣出,頃刻間神念枯竭,還不知會惹出什麼禍事來。然而壯大神念非朝夕可至,況且他天生神念強大,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殊為不易。
巫輕肥足足耗費十餘日光景,神念才漸次回複,那美貌婦人後來居上,早已將所得血晶煉化殆儘,向他傳遞一個意念,索取更多資糧。巫輕肥稍加思忖,收起五道血影,掉頭一路向北,直奔北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