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界的戰事並不樂觀,魏天帝改變原先的計劃,將如來與大雷音寺投入血戰,局勢很快穩定下來,得涅槃之力加持,大雷音寺的戰力憑空拔高一截,將魔物拒於冰封峽穀之外,迦耶、契染等終於得到喘息之機,加緊休養生息,以應對接踵而來的大戰。
冰封峽穀久久不克,惑界主宰接連隕落,石鯨主的威信搖搖欲墜,為挽回頹勢,他調集魔物大軍,接連掀起數波攻勢,很快察覺對手多了一支生力軍,雖然人數不多,卻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明明打得精疲力儘,隻要有一口氣在,退回涅槃佛國喘息片時,一個個傷勢儘愈,生龍活虎殺將出來,牢牢扼守冰封峽穀,寸步不退。
撐過最艱難的時日,三大士、六觀音、八菩薩、二十四諸天、十八伽藍神、十六羅漢率僧眾退入大雷音寺修整,象兵、金翅、太白、明海等鎮將重整旗鼓,率本部精銳出陣,忽忽數月過去,雙方僵持不下。迦耶、契染、如來暗中籌劃,趁夜發動一次偷襲,又擊殺一惑界主宰陰叢菊。雙方戰力此消彼長,士氣亦此消彼長,石鯨主終於撐不下去了,被迫退縮八百裡,放棄圍攻冰封峽穀。
惑界主宰齊聚冰原,張開血氣神域連為一體,隔開漫天風雪,彼此默默無語,夜月主、武甲鱗、江兼天、陰叢菊先後隕落,上境大能已不足雙手之數,對手強橫如斯,誰都無心再鬥下去,石鯨主也覺得進退兩難,束手無策。
巫玉露輕聲道:“為今之計,要麼尋求外援,要麼……跟對方談上一談?”
尋求外援就意味著向其他主宰低頭,割讓利益是最起碼的條件,如非迫不得已,他不會行此下策。石鯨主看了她一眼,心中不覺起疑,重複道:“跟對方談上一談?談什麼?”語氣之中不無威壓之意。
巫玉露對他並無太多敬畏,道:“對方從何而來?來此有何意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一時半會打不下,那就先談談,接觸一下,談完再打也不遲。”
石鯨主目光掃過眾人,道:“諸位同道意下如何?”
出乎他意料,江兼天、陰叢菊業已隕落,仍有三四人附和巫玉露的建言,這令石鯨主不得不慎重考慮,他沉吟片刻,道:“也罷,那就遣使與彼輩見上一麵!”眾人神情不約而同為之一鬆,顯然也不願拿自身道途冒險,繼續打下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石鯨主原本隻打算敷衍一下巫玉露,此刻倒有些猶豫了。
巫玉露順勢道:“鯨主坐鎮冰原,不可輕動……”
聽她欲主動請纓,石鯨主抬手阻止,催動體內血氣,雙眉皺成一個“川”字,從眉心擠出一滴精血,砰然落地,重如鉛液,在凍土之上來回滾動,血氣氤氳蒸騰,無移時工夫便化作一具血分身,眉眼與石鯨主一般無二,雙頰印有數道血痕,如蛇紋扭曲。
那血分身麵無表情,朝石鯨主略一躬身,扭頭撞破血氣神域,消失在茫茫風雪中。眾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心中翻江倒海,一滴精血所化分身,竟然將神域視若無物,石鯨主有意立威,暗地裡究竟還藏了什麼底牌?他人也就罷了,最多有所腹誹,巫玉露卻如坐針氈,她自恃出身手段,有意無意與石鯨主分庭抗禮,卻不想對方深藏不露,單這一手“血分身”神通,就令她大為忌憚。
石鯨主合上雙眼,不再言語,眾人耐心等候許久,不見血分身歸來,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不過石鯨主立威在前,此番再無人置喙,聽憑他拿主意。又過了數個時辰,石鯨主神情微動,緩緩睜開雙眼,眾人心血來潮,不約而同翹首望去,隻見一抹淡淡血影倏忽而至,無聲無息融入血氣神域,與石鯨主合而為一。
石鯨主的呼吸戛然而止,神情驟然一肅,似乎不敢相信所聞所見,眾人心癢難忍,又不便催促,隻能耐著性子繼續等下去。過了良久,石鯨主胸口起伏,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澀然道:“彼輩來自深淵,深淵天地傾覆在即,彼輩為上尊大德送入惑界,暫借一隅落腳。”
眾人胸中大震,耳中心中隻得“上尊大德”四字。沉默良久,巫玉露問道:“不知是哪一位上尊大德?”
石鯨主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下去:“彼輩言說,劫餘大德業已隕落,惑界已淪為無主地界……”
眾人心緒打亂,麵麵相覷,惑界乃是上尊大德開辟的道場,上尊大德名為“劫餘”,立於諸天萬界之上,舉手投足,有破滅一界之大神通,如何會隕落?這定是不著邊際的謊言!巫玉露正待反駁,忽然張口結舌,腦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石鯨主道:“彼輩身後,立有一位上尊大德,此言或許是誑人,然則隻要有一線可能,便不可無視。茲事重大,非吾輩所能決斷,須得及稟告白帝,萬不可延誤。玉露道友,你我即刻啟程,去往白帝城,有勞諸位道友留守冰原,看顧冰封峽穀,切勿貿然行事。”
眾人心情沉重,此事極為棘手,應對稍有不妥,無人能獨善其身,在上尊大德眼中,他們不過是長翅膀的螻蟻,隨手便可撲殺。石鯨主親赴白帝城乃是應有之意,至於喚巫玉露同行,卻是借重她的出身,省去一番手腳。
石鯨主這一回獨斷專行,眾人皆以為然,巫玉露雖然心中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隻得隨石鯨主動身,駕血光投白帝城而去。白帝城距離凍土冰原千萬裡之遙,石鯨主不惜血氣,拚了老命飛遁如電,巫玉露硬著頭皮緊追不舍,趕鴨上架,苦不堪言。這一路不眠不休,晝夜不息,石鯨主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巫玉露也隻得逼出十二分潛力,咬緊牙關挺了下來。
事態固然緊急,石鯨主卻也存心不良,有意刁難巫玉露,但一番長途跋涉,她雖然不無疲態,終是硬撐了下來,並非隨意揉捏的麵團,令石鯨主頗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