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染撕去一片果皮的鱗片,露出白嫩多/汁的果肉,一股異香撲鼻而來,熏熏欲醉。他將果子遞給西華元君,元君接過湊到嘴邊,抿唇一吸,將果肉汁水涓滴不剩,入口即化,一線涼意從喉頭淌入胸腹,旋即化作一道熾熱的暖流,熨燙著臟腑筋骨。西華元君鼻中發出低低呻吟,渾身三千六百毛孔儘皆舒張,雙頰泛起兩團暈紅,腰肢仰合,如同醉酒。
契染推動西華元君煉化靈果藥力,暖流聚攏成一團,落於丹田之中,翻來滾去,騷動不安。契染伸手在她小腹一按,法則之力沒入其中,攪動暖流急速旋轉,降下淅淅瀝瀝細雨,滋潤著乾涸的丹田。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靈機汩汩泛起,化作一汪春水,西華元君體內氣機勃然而作,水漲船高。
丹田內重起靈機池,這一枚靈果的藥力果然不同凡響,契染仰起頭細細查看,古藤之上卻再沒有第二枚果子。記得天庭桃園勝境,種有紫紋緗核蟠桃,九千年一開花,九千年一結果,又九千年才得成熟,吃一口,與天地同壽,日月齊光,這“閬苑福地”中古藤結的“蛇鱗果”藥力差相仿佛,卻不可多得。一界精華孕育此果,豈是區區蟠桃可比擬,但深淵靈果滋養靈機,藥力百不存一,事倍功半,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契染抬手拍了拍古藤,沒有涸澤而漁,留它在山腹中繼續奪天地造化,采日月精華,曆千百年,或許能再結一果。至於西華元君,服下一枚“蛇鱗果”,丹田內乾涸的靈機池有複蘇跡象,證明這條路確實行得通,深淵之中多有洞天小界,大不了多費些手腳,一處處找過來。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切付出都須回報,山腹內溫暖如春,古藤枝葉彌漫清香,契染將西華元君召到跟前,上下打量著她,榮曜秋菊,華茂春鬆,瑰姿豔逸,儀靜體閒,眼神迷離無光,如一具沉默溫順的人偶。
這一刻,契染記起了莫瀾,像烈馬一樣倔強,不知疲倦地索取,令他記憶猶新。伊人香消玉殞,過去了很多年,他孤單已久,壓抑已久,滿眼儘是魔獸魔物,觸目生厭,無從釋放暴戾和欲望,西華元君的出現是意外之喜,曾經高高在上的舊識,僅剩一魂一魄的人偶,雙重誘惑令他無比心動。因為她的緣故,契染當了一回“昏君”,強命大軍停駐牽機穀,親自找到“閬苑福地”,摘得“蛇鱗果”,助西華元君重開靈機池,確保萬無一失,才開始享用她的身體。
在這具強奪來的軀殼內,藏有魏天帝一縷神念,天長日久,修為漸深,神念與軀殼漸次融為一體,冥冥中羈絆雖在,契染卻並非什麼分魂分身,天帝早已撒手放他自由,他擁有完整的自我,獨一無二的自我,天帝不願為,不屑為之事,他卻肆意妄為,並且樂在其中。
契染在牽機穀逗留了四天三夜,再度出現在眾人跟前時,神清氣爽,心情好了許多。中軍親衛被魔物大軍重重圍困,鎮將的威壓令他們惶恐不安,尤其是以餘燼、苦羯為首,新投靠的一乾鎮將,唯象兵馬首是瞻,對契將軍全無恭敬之心,白毛屍犼、烏藤、蔡禮佛等毫不懷疑,隻要象兵略加示意,魔物大軍就會犯上作亂,將中軍親衛屠戮一空。
芒刺在背,度日如年,見契染踏出牽機穀,白毛屍犼等長長鬆了口氣,感到由衷慶幸,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再也不用擔驚受怕。白毛屍犼第一個湊上前去,將鎮將的異動說了一通,順便表白忠心,請契將軍明鑒,蔡禮佛加油添醋,從旁大敲邊鼓,他久曆血戰,對鎮將的心性有所洞察,每一句都說在點子上,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令烏藤自愧不如。
契染對象兵甚是放心,象兵不叛,麾下鎮將再蹦躂,也成不了事,翻不了天。這些中軍親衛追隨他已久,尤其是白毛屍犼、烏藤、蔡禮佛三將,一旦出亂子絕無活路,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難怪如此忐忑不安。契染破例說了一句,“杜嵬不敢叛,象兵不會叛,餘者不足為慮。”就此住口不言,由他們去猜測領悟。
蔡禮佛腦筋轉得極快,杜嵬、象兵二將是大人親自降服的,一個不敢,一個不會,定是留下了後手,後來投奔象兵的那些鎮將,不過是跳梁小醜,成不了什麼氣候。想通歸想通,但大人可以穩坐釣魚台,無視潛在的威脅,他們卻位卑力弱,保不定什麼時候就遭殃,須得及早打算。蔡禮佛思忖再三,壯著膽子提議,眼下中軍隻有數百親衛,名存實亡,懇請大人補充精銳兵將,以防不測。
契染看了他一眼,從善如流,命杜嵬挑選五千精銳,調入中軍充當拱衛。落日坪乃四戰之地,隨時可能爆發大規模的混戰,身邊多留些人馬,遇到突發狀況,也可多些回旋的餘地,況且杜嵬留在象兵麾下,時刻提醒他心頭紮著一根針,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召回來充實中軍,一舉兩得。
白毛屍犼等對杜嵬鎮將並不陌生,可以說在象兵出現之前,他們與杜嵬配合默契,沒鬨出過什麼不愉快,用生不如用熟,中軍有他統領再好不過,多一重保障,餘燼、苦羯等鎮將似被隔絕在外,不那麼咄咄逼人了。
杜嵬的調動隻是樁小事,象兵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猜想契染逗留牽機穀另有用意,並非出於戰事的考慮。好在大軍並未久駐於此,數日後便移師前往臥龍山,那裡才是象兵看中的駐紮之地,水源充足,視野遼闊,進可攻退可守,占領此山,當得一句“立於不敗之地”。然而耽擱了這幾天,臥龍山已有人馬搶先一步立下營寨,餘燼與苦羯臉色陰沉,暗地裡狠狠咒罵了幾句,罵契染胡亂指揮,錯失良機,弄得他們進退兩難,不得不啃這塊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