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動蕩終於平息,盛衍小心翼翼擠出時空縫隙,目光閃爍仔細打量一番,並未發現敵蹤,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他奉命駐守於此,暗施手段,拖住虢孚甲不令其脫身,捱到師尊趕來,施展神通將對方壓製,眼看就可奠定勝局,不防節點忽然被毀,三處時空彼此吞噬,合而為一,虢孚甲趁機脫逃,師尊也隻得退避三舍。臨去之時,盛丘關照徒兒慎之又慎,切勿輕易現身,盛衍也知曉魏十七的厲害,直到此刻才探出頭來。
大敵已然離去,四下裡空無一人,盛衍猜想他們發覺了時空割裂的秘密,正著手破解師尊的道法。“陰陽壑”一戰令他心存餘悸,雖然嘴上不願承認,盛衍心中卻極度清醒,說到底,聖靈一族業已式微,師尊獨木難支,他們這些徒子徒孫,根本幫不上忙。他長歎一聲,心情有些低落,正待回轉時空縫隙,心中忽然一陣悸動,渾身寒毛根根倒豎,驀地掉過頭去,卻見一鬼將靜靜立於身後,麵如滿月,目似朗星,頭頂肉髻藏寶瓶,右手持金剛杵,左手持蓮花錘,正是被師尊降服的“鬼菩薩”。
“鬼菩薩”不死不滅,隻須逃出一縷煙氣,便可死而複生,當日盛丘出儘手段,將其打滅了數十回,也奈何不了他,到頭來隻得祭動玉璧,寒流席卷而去,收儘煙氣,才將其封禁於堅冰中。“鬼菩薩”神通廣大,棄置不用未免可惜,盛丘靈機一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操縱鬼將阻截來敵,似乎並未收到太大效果。盛衍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鬼菩薩”明明被師尊鎖於迷宮之底,怎地全須全尾逃了出來?他急忙引動“清靈之氣”,悄無聲息布下一重屏障,兀自覺得不夠,捏定法訣,暗暗醞釀“清靈神雷”。
“鬼菩薩”眼中露出嘲諷之色,提起金剛杵隨手一砸,“清靈之氣”應聲而散,盛衍大吃一驚,厲聲喝道:“你究竟是誰?”話音未落,“鬼菩薩”欺身逼近,蓮花錘化作一團黑影當頭砸落,盛衍急待閃避,身軀忽被一道寒氣裹住,骨節僵硬,寸步難移,無奈之下隻得將手一撒,一道“清靈神雷”轟然擊落。
倉促間出手,“清靈神雷”威能大打折扣,但眼前一幕卻令盛衍瞠目結舌,雷動於九天,直擊顱頂,卻如泥牛入海,蕩然無存。“清靈神雷”有去無回,盛衍氣機隨之一落千丈,他麵露絕望之色,無力反抗,“鬼菩薩”趁機發力,蓮花錘砸中頭顱,腦殼四分五裂,一縷“清靈之氣”挾裹神魂奪路而逃,他張口一吸,便將盛衍吞入腹中。
屍身倒地化作無數冰屑,“鬼菩薩”咂咂嘴,似乎意猶未儘,眸中多了幾分靈動,他長長呼出一口白氣,低頭尋思片刻,轉身沒入時空縫隙,兜兜轉轉來到一處節點,見一獨目巨人盤膝而坐,生機斷絕,腹中“清靈之湖”所剩無幾,顯然已被抽去一空。“鬼菩薩”繞著獨目巨人轉了幾圈,伸手在其後背一拍,一道寒流傾瀉而下,將“清靈之湖”生生凍結,十指如鉤,狠狠撕開小腹皮肉,剜出一方晶瑩剔透的冰晶,一片片剝開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嚼碎了咽下肚去。
盛衍死得並不冤,占了“鬼菩薩”軀殼的,正是聖靈一族丁雲海丁長老。
當年聖靈與鬼靈相爭敗下陣來,被迫退守“大裂穀”,沒想到上七族得勢不饒人,一十三位大能聯手攻入“大裂穀”,聖靈舍生忘死衝擊“靈域”,卻如飛蛾撲火,死傷不計其數。危急之時,大長老盛丘強行奪取七位長老的精血,合煉一方“陰神璧”,意欲孤注一擲,將鬼靈大能一網打儘,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功虧一簣。
功虧一簣的原因,在於聖靈族長老丁雲海並不甘心舍棄性命,他施展秘術,將神魂藏於“陰神璧”一角,致使此寶淪為一宗“半成品”。盛丘雖是祭主,卻未曾察覺丁雲海從中作梗,隻道精血不足以成就至寶,無奈之下將“陰神璧”藏於極北雪域,汲取寒氣孕育靈性,留作聖靈一族卷土重來的後手。
令丁雲海始料未及的是,神魂藏於“陰神璧”,意識被寒氣凍得渾渾噩噩,陷入永久的沉眠,也幸虧他道行深厚,“清靈之氣”又主生發,僥幸保得一靈不失,直到千萬載後,盛丘卷土重來,著手祭煉“陰神璧”,才將他一並喚醒。“陰神璧”吸納雪域寒氣,靈性漸趨齊備,卻還未生出意識,誕下真靈,盛丘鼓蕩“清靈之氣”日夜祭煉,原本一帆風順,但丁雲海擔心他一旦徹底掌控“陰神璧”,自己將無所遁形,使出渾身解數自保,進兩步退一步,進一步退兩步,暗中阻止他煉化此寶。
丁雲海終究隻是一縷神魂,熬不過盛丘的祭煉手段,在他起疑心之前,必須另想他法。他藏身於“陰神璧”,神魂與此寶漸次融合,原本無計脫身,也是機緣巧合,倉南山遣“鬼菩薩”探明迷宮地形,盛丘百計阻止,卻未能將其打滅,不得已催動“陰神璧”,傾瀉寒流將其封禁。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丁雲海冒險將神魂逼出,任由寒流挾裹,一頭撞入“鬼菩薩”體內,趁機吞噬鬼將神魂,占了這具軀殼。
仿佛是忍受千萬載冰凍之苦的補償,丁雲海終於獲得新生,“鬼菩薩”的軀殼經寒流滌蕩,穿行冰層如魚得水,更添三分神通。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盛丘察覺鬼靈闖入迷宮,步步緊逼,以“陰神璧”操縱“鬼菩薩”,暗施偷襲拖延時間,卻不料一腳踢在鐵板上,魏十七出手將“鬼菩薩”困住,幸好“陰神璧”一氣爆發百千寒流,將其搶了回來。
盛丘心生疑惑,不明白“陰神璧”因何突然失控,情勢危急,一時間也無暇細究,丁雲海卻心如明鏡,經過這些年融合,他早已成為“陰神璧”靈性的一部分,水乳/交融,難分彼此。這究竟是福是禍,誰都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