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乘風當場隕落,虢族上下目睹這一幕,受到莫大衝擊,一時為之失聲。辟風族再怎麼勢弱,終究是上七族之一,上族長老如同俎上魚肉,毫無還手之力,三下五除二就被滅殺,什麼時候下界飛升之輩變得如此強橫了?這……豈不是要變天了?眾人麵麵相覷,終於明白魏先生並不需要虢族庇護,反倒是虢族有了這位“客卿”,如虎添翼,占了大便宜。
虢千仞眼中閃動異樣的光彩,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談吐雖溫和,性子卻極其高傲,虢族除了族長與大長老外,無人放在眼中,此番見了魏十七手段,頓時驚為天人,尤其是那麵寶鏡,“清靈之氣”照入神魂,這等手段,這等妙用,明明知曉他會如此下手,一時間也無從抵禦,簡直就是“鬼靈”的克星!
屠乘風一死,“五雲玲瓏閣”無人駕馭,光華急速閃動,破空飛遁而去,魏十七那容此寶輕易脫逃,伸手一點,血氣神域噴出一蓬血絲,沒入虛空,將“五雲玲瓏閣”牢牢縛住,任憑五色雲霞翻來滾去,一點點拖將回來。虢孚甲心中一動,出言道:“此寶乃辟風族族長嶽道中之物,千錘百煉,妙用無窮,魏先生如中意,不妨將它收了!”
斬殺一名外姓長老,打了辟風族的臉,不過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未必有人耿耿於懷,奪人之寶就截然不同,奪人之寶無異於奪人妻女,那是不同戴天的大恨,僅次於壞人道途。虢千仞不禁看了大長老一眼,猜測他此言是否另有深意,借此將魏十七牢牢綁定在虢族這條大船上。
“五雲玲瓏閣”陷落於血氣神域中,法則之力重重壓製,血絲結成繭囊,將此寶收去。血繭之中忽然響起洪鐘一般的言咒,一聲聲響徹“大裂穀”,穿雲裂帛,直至無上高渺處。言咒引動天地偉力,血絲一縷縷散開,如觸須亂揮亂舞,再度生出變化,凝成一片片血紅的蓮瓣,“五雲玲瓏閣”冉冉升起數尺,便凝滯於虛空中,雲霞不出方寸之地,漸露頹勢。
上族言咒亦無法掙脫血氣神域,“五雲玲瓏閣”再度墜落,蓮瓣一一合攏,層層包裹,結成一枝緊閉的蓮花,騰空飛起,落入魏十七掌中。虢孚甲心下了然,嶽道中察知“五雲玲瓏閣”落於敵手,念動言咒意欲收回寶物,卻未能如意,隻能就此罷手。不過此事從頭至尾透著蹊蹺,屠乘風何以如此不智?嶽道中又為何借出重寶?他雙眉微皺,一時間還看不清。
魏十七將蓮花納入袖中,收去血氣神域,仍跨上坐騎,拉起韁繩,向虢孚甲看了一眼,這位虢族大長老從沉思中醒來,“哈哈”一笑,揮手招呼族人上路。四爪蜥蜴悄無聲息挪動腳步,奔跑在懸崖峭壁之上,前支絡繹不絕,消失在雲霧深處,虢庭樹收回目光,心中一忽兒冰涼,一忽兒熱切,那一麵寶鏡是克製幽冥之力的大殺器,太阿倒持,萬不可留在對方手中,又若是……若是在自己手中,又當如何?
數日後,虢族一行離開“向陽道”,踏入一片荒蕪的無主之地,大長老虢孚甲接到族內傳書,這才得知辟風族為“長生寨”羅妖皇、陰鬼鶴、天狐老祖等伏擊,死傷慘重,令符亦被奪去,不知所蹤,嶽道中勃然大怒,這才命屠乘風持“五雲玲瓏閣”趕來,欲拿下魏十七逼問羅妖皇的根腳與下落,隻是沒想到打錯了算盤,非但折去一名外姓長老,連“五雲玲瓏閣”都失落人手。
辟風族接連遇挫,事不關己,虢族自然樂見其成,然而笑了一陣,明眼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繼續趕路,不知不覺氣氛變得有些異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滋生,意味深長。上七族把持靈域,視下界為囊中物,俎上肉,口中食,恣意妄為,予取予奪,以至激起下界之人抱團取暖,與天成石築立“長生寨”,與“鬼靈”相抗衡,及至妖界十二天地重關洞開,羅、魏二人橫空出世,一切似乎都改變了。
“大裂穀”中連通下界的膏腴之地,儘為上七族占去,一一辟為“獵場”,遣巡守巡使駐紮各處,分外要緊之地更有佐正坐鎮,獨占好處,杜絕下族渾水摸魚。有膏腴之地,亦有荒蕪之地,荒蕪則無主,靈域三十三下族在此狩獵,尋些湯湯水水吃,窮形惡相,下手倍加狠毒。
下族不識上族令符,虢族一行人多勢眾,本無須擔心彼輩騷擾,但辟風族的遭遇給他們提了個醒,“長生寨”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難保不在無主之地動手,沿途須得小心在意。虢孚甲招呼後支加快腳步,前後相距縮短至三裡,如有意外頃刻而至,彼此也有個照應。
一路風平浪靜,辟風族的獵場“合呂川”遙遙在望,虢孚甲提起的心並沒有放下,反而越發沉重,辟風族會不會在前方作難,嶽道中會不會親自出手攔截,正斟酌之際,忽然心生警惕,扭頭向後望去,卻見一道灰影在絕壁之上奔走如飛,無聲無息逼近後支族人。
虢孚甲目光回望之際,虢千仞慢了半拍,亦有所感應,急忙出聲示警,眼梢瞥見灰影一掠而過,四爪蜥蜴攔腰裂開,血肉橫飛,鞍韉上族人已失去蹤影。後支遇襲,眾人勒住韁繩聚於內圈,虢庭樹、虢雍陽、虢千仞三位長老成“品”字形守在外圈,四下裡打量,卻見百丈高處橫生一株古樹,枝葉如針,鬱鬱蔥蔥,一頭人形凶獸蹲在枝丫間,狠狠咬住獵物咽喉,汩汩吮吸幽冥之力。那落難的族人手足抽搐,臉上泛起層層潮紅,周身暗青色“靈紋”迅速退去,眼看性命不保。
那凶獸頭似野豬,嘴生獠牙,身軀健碩,胸口劇烈起伏,喉嚨深處“咯咯”作響,警惕地望著眾人,三口兩口將獵物吸成一具乾屍,隨手棄於“大裂穀”下,伸出一根長舌舔舔嘴唇,似乎意猶未儘。見魏十七以目光相詢,虢孚甲輕聲道:“那廝是八庭柱中的薑狸,孤家寡人,獨來獨往,四處捕獵落單的下族鬼靈,這次居然對虢族下手,‘長生寨’八成是出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