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門門主史大郎辦事不力,狐族應妖皇之召赴外域征戰,族長狐三笠親自出馬,以示重視,率族人停駐於龍芻山,諸事繁雜,千頭萬緒,前後花費月餘才安定下來。遣人去請史大郎議事,三請不至,一味拖延,狐三笠失去了耐心,正待翻臉拿他立威,妖皇忽然降旨,史大郎竊取地氣,顛覆地維,罪不可赦,命狐三笠酌情處置,不得有誤。
狐三笠斟酌再三,喚來狐將軍,命他去馬芝溝走一趟,將史大郎拿來,如他不願束手就擒,乾脆打殺了事。史大郎史玄雒父子繼承了四臂山嶽主的血脈,又修煉血氣秘術,頗有幾分神通,不過狐將軍在浮生之墓铩羽而歸,為回複“六尾境”,又耗去族內許多靈丹妙藥,惹來諸多非議,這一趟差事半是懲戒,半是避禍,狐將軍心知肚明,匆匆上路,徐徐緩行,卻並不急於一時。
狐將軍離開龍芻山時,恰好被狐首丘看到。
狐首丘是遺腹子,其母在九尾洞中懷胎三載,難產而死,侍女隻當她誕下一死嬰,隨手拋入埋骨洞,陰氣鑽入七竅,將他悠悠喚醒。狐首丘生而有靈,四處啃食屍骨活了下來,哇哇而哭,驚動一瘸腿的狐奴,將他救了起來,撫養長大。狐首丘本名狐埋骨,因血脈差強人意,被長老狐千烹收養,易名狐首丘,修煉狐族功法,不顯山不露水,磕磕碰碰過了“三尾境”,遠遠落後於狐將軍。
然而誰都沒有料到,狐首丘韌性十足,厚積薄發,一境一境走得極其踏實,竟從同儕中脫穎而出,率先突破“六尾境”,壓過少主狐將軍一頭,成為年輕一輩的第一人。狐族族長須得有“九尾境”的修為,眼看狐將軍止步不前,而狐首丘後發先至,狐千烹動了心思,暗中聯合諸位長老向族長建言,要剝奪狐將軍少主之位,但狐三笠並沒有立刻答應。
狐首丘深知自己出身不正,生父生母都是卑微賤種,不及狐將軍血統高貴,一開始他也沒抱什麼非分之想,直到有一日,浮生子來到狐族與族長密談,偶然看到他,一時興起,向狐三笠說了句“此子大有可為”,命狐首丘幫他做件事,日後自有其好處。
浮生子命他所做之事,正是獵殺大妖,剝取心竅中一點成形的血氣。
因狐千烹等長老聯手逼宮,狐三笠心存芥蒂,對狐首丘態度淡淡的,並未打聽浮生子托付他何事,這意味著狐首丘隻能靠自己,無法從狐族獲得任何幫助。妖族自相殘殺是大忌,尤其是有名有姓的大妖,不可輕易下手,狐首丘思忖再三,沒有向養父透露分毫,隻是以曆煉為由,入外域隨機應變,便宜行事。
外域乃人妖二族修士爭鬥之地,大妖忽然銷聲匿跡,亦數尋常,血仇自然會算在人族頭上,沒人會揪住不放。狐首丘改換形貌,隱藏手段,易名為“邱壽”,與法相宗田嗣中聯手捕獵大妖,各取所需,手頭積累起足夠的血氣,就以“星符”傳送給浮生子。皇帝不差餓兵,浮生子沒有虧待他,投桃報李,傳下一門錘煉妖氣的法訣,與狐族功法相輔相成,狐首丘潛心修煉不輟,尾尻隱隱發酸,發麻,發癢,似乎要長出第八條狐尾。
狐首丘又驚又喜,愈發放開手腳,專心為浮生子收羅血氣,正在這當兒,狐族奉妖皇之命大舉入駐外域,族長狐三笠親自坐鎮龍芻山,人多眼雜,狐首丘為免惹來疑心,暫且收手,消停了一陣。
金剛門竊取地氣,觸怒妖皇,史大郎史玄雒父子死不足惜,這是送上門的機會,狐將軍離開龍芻山後,狐首丘亦辭彆族長,投馬芝溝而去,眾人隻道他要跟狐將軍爭功,狐三笠雖不以為然,卻沒有阻止他,而是聽之任之,狐將軍如能挫敗此子,也不枉他一番照顧,若不能,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怨不得旁人。
狐首丘搶先一步趕到馬芝溝,潛入石竅柱左近,遠遠窺探,發覺史大郎膽大包天,竊取地氣壯大血氣,不僅深為之忌憚。天狐血脈壓製四臂山嶽主,無論史大郎怎麼折騰,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但血氣侵蝕卻不得不防,狐首丘多長了個心眼,有意讓狐將軍打頭陣,伺機揀個便宜,偏生狐將軍不緊不慢,如遊山玩水一般,遲遲未出現。
狐首丘等得不耐煩,四下裡亂逛,越兜越遠,偶然來到一處僻靜的山穀,但見濃蔭匝地,花香鳥語,不受馬芝溝寒氣侵擾,端的是個好去處。偷得浮生半日閒,狐首丘信步而行,不過數武之地,忽然心血來潮,後頸寒毛根根倒豎,似乎察覺到什麼潛伏的凶險。他下意識收住腳步,眯起眼睛仔細審視,卻見遠處山崖下藤蔓纏繞,綠葉蔥翠欲滴,似乎遮掩住一個洞穴,有修道人在洞內搬運靈氣,修持功法。
狐首丘悄無聲息靠近去,心中的警兆愈來愈強烈,耳畔嗡嗡作響,太陽穴怦怦跳動,他不敢貿然上前,退後數丈之遙,尋思了片刻,掉頭往密林而去,無移時工夫回到洞前,手中多了一隻紅眼白兔,耷拉著耳朵,嚇得瑟瑟發抖。
狐首丘將兔子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往探路,那白兔魂不守舍,竟扭轉頭撞在狐首丘腿上,摔了個屁股蹲,癡癡呆呆一動不動。真是頭蠢兔子!狐首丘拎起兔子後頸,隨手丟出去,那白兔一頭栽進草窠中,摔了個七葷八素,四腳朝天。裝了一會死,那兔子壯著膽子翻過身,見沒人理睬它,潑腿竄將出去,這回跑對了方向,稀裡嘩啦撞入藤蔓,消失在洞中。
過得片刻,一人掀開藤蔓,抱著兔子出得洞來,卻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修,周身纏繞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水霧,腰肢柔軟,步履輕盈,綽約如仙子,正是李一禾。狐首丘目不轉睛盯著那女修,腹中騰起一團熾熱的欲/火,狐族多俊男美女,什麼樣的絕色沒見過,但這人族的女修卻令他失去一貫的冷靜,遏製不住占有的衝動。
李一禾並不知曉狐首丘在暗中窺探,她遵從魏十七的關照,絕不踏出洞口丈許之地,抱著兔子稍稍撫弄片刻,便放其自去,摘下一朵藤花湊到鼻下嗅了嗅,仍回轉洞內。伊人已去,暗香浮動,狐首丘按捺下胸中衝動,反複審視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自己究竟忽略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