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向西再向西(1 / 1)

仙都 陳猿 1088 字 25天前

時機稍縱即逝,周吉亦是心狠之人,乾脆舍棄身軀,將本源化作一團魔氣,深藏於祁丙心竅之中,安忍不動,靜慮深密,賭魏十七無暇旁顧。祁丙猝不及防,為魔氣所趁,意識一時失守,如行屍走肉一般,心底雖存一絲清明,卻無力擺脫,眼睜睜看著真仙接引車穿過正陽門,直投極天而去,自知難以幸免,幾近於絕望。

天魔神通廣大,魔氣侵蝕意識,區區金甲神人,直如俎上魚肉,任憑宰割。但他仍心存僥幸,並未放棄最後的掙紮,魔氣欲占據他的軀殼,繞不開丹田中那道碧落符,那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然而魔氣始終潛伏不動。

極天浩瀚,長途漫漫,真仙接引車趨利避害,如履平地,穩穩穿過肆虐的罡風,墜於淵海之上。放眼望去,陰雲密布,波濤接天,天庭遠在極天之外,鞭長莫及,周吉長身而起,雙眸之中魔紋隱現,最後一點意識亦被抹去,從此世間再無祁丙此人,空留一具軀殼,為人所奪。

他立於天地之間,催動魔氣徐徐點染身軀,隻留丹田一處空穴,小心翼翼不去觸碰。

極天星屑洗煉,成就真仙之軀,刀兵不入,水火難傷,魔氣點染何等艱難,進一步,退三步,逐寸逐分反複爭奪,周吉足足花費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勉強掌握了這具軀殼。他燈枯油儘,頹然撲倒在真仙接引車上,體內魔氣幾近枯竭,氣息孱弱不堪,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丹田之中,是一張金光迷蒙的碧落符,蟄伏不動,是為附骨之疽,心腹大患。

周吉渾身冰涼,手足僵硬,他喘息良久,勉力揮出殘餘的魔氣,化作一根釣竿,垂下一縷灰黑的絲綸,飄飄悠悠沒入淵海之中。百餘息後,波濤翻滾,如一口煮沸的大鍋,絲綸繃得筆直,如琴弦一般“錚錚”顫抖。周吉雙臂吃到分量,奮力一挑,從海中釣起一條十餘丈長的大魚,形同飛梭,遍體銀鱗,張開狹長的大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齒。

周吉輕輕一抖,魔氣沒入大魚體內,隻一轉,便將血肉儘數煉化,絲綸之上隻剩下一具森森白骨,“嘩啦”一聲,散作大大小小的碎骨。一股暖流湧入身軀,周吉深深吸了口氣,神情微微一動,如乾涸的大地,得到涓涓細流滋潤,疲倦的臉上閃過一絲神采。

下界物產匱乏,遠不能與天庭相比,滋養壯大魔氣的丹藥寥寥無幾,唯有煉化血肉,抽取精元,方可補益一二,但此法隻可救急,杯水車薪,當真要恢複到鼎盛之時,徹底煉化這具祁丙的軀殼,不知要花費多少水磨工夫。

不過,撞破鐵籠逃虎豹,頓開金鎖走蛟龍,舍棄舊我,成就新我,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三日西墜,四月東升,銀輝灑滿海麵,真仙接引車似一條隨波逐流的小船,周吉坐於車內,連釣十七八條大魚,將血肉煉化為精元,胸腹漸漸暖和起來,精神頓為之一振。淵海危機四伏,以他眼下的狀況,莫說遇到真仙,便是堪比大象顯聖的海妖,亦可將他碾得死去活來。真仙接引車乃天庭之寶,太過惹眼,久留於此,恐有不測之禍,周吉一待恢複了幾分力氣,便棄了真仙接引車,跳入冰冷的海水中,奮力向西遊去。

若非體內魔氣枯竭,又有碧落符這隱患,他大可從容煉化真仙接引車,何至於如此狼狽!

雖不能飛遁,但真仙之軀非同尋常,輕輕一掙,便如遊魚一般竄出數丈。周吉急待遠離,不遺餘力劃臂蹬腿,狗刨式自由泳交替,手腳卻有些彆彆扭扭,不聽使喚。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畢竟不是天魔,能勉強控製這具身軀,已經耗儘了所有底牌,剩下隻能聽天由命了。

清冷的月光下,波濤湧動,推著真仙接引車向另一端漂去,轉眼變作一個無法辨認的小黑點。

真漢子從不回頭看,既然拿定主意,就絕不拖泥帶水,周吉一氣遊了數個時辰,還沒顧得上喘口氣,水下暗流湧動,一條不長眼的鬼頭鯊從下方迅速接近,張開大嘴咬住他的右腿,奮力一撕,滿口利齒儘數迸碎,一時間竟愣住了。

淵海一十三上族,鬼頭鯊與雷魚、盾甲魚皆為下三族,神通不過爾爾,但比起尋常海族,不知強了多少。周吉心中一動,返身騎在鬼頭鯊身上,五指按住它腦袋,魔氣微微一吞,驅使它乘風破浪向前遊去,一道水線向前急速蔓延,快得異乎尋常。

周吉操縱鬼頭鯊遊了一天一夜,覺得精力有些不濟,浮停於海麵上,催動魔氣捕捉大魚,奪取精元補充元氣。鬼頭鯊為魔氣點染,老實得像塊木頭,周吉拉開它的上顎,將大塊大塊的魚肉丟進喉間,隨手一拍,迫使它吞下肚去。

休息了片刻,一人一鯊都恢複了幾分力氣,周吉再度驅使鬼頭鯊踏上行程,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

連著跋涉月餘,周吉漸漸適應了這具軀殼,但胯下的鬼頭鯊卻日漸羸弱下去,尾巴甩得越來越沒力,有一下沒一下,眼珠慘白,嘴裡汩汩泛著血沫。周吉沒有大發慈悲,放它一條生路,而是催動魔氣,將它最後一絲生機儘數磨去,順手煉化了血肉,連骨頭都沒剩下。

一些莫名的念頭閃過腦海——鯊魚的骨骼全是軟骨,也剩不下什麼東西……忘了把魚翅留下來,嘗嘗是什麼滋味……算了,沒有高湯,魚翅也沒什麼可嘗的……

他抬頭看看天色,彤雲密布,狂風呼嘯,一場暴雨即將到來,茫茫淵海之上,也沒個躲雨的地方,與其苦捱著,不如趕路。周吉揚起右手,魔氣從指尖噴湧而出,凝成一隻利爪,往海中撈了片刻,抓住一條愣頭愣腦的盾甲魚,返身騎上背,繼續西行。

無移時工夫,暴雨滂沱,劈頭蓋臉砸下,周吉仰起頭張開嘴,大口大口吞咽著雨水,縱聲長嘯,放聲而歌,“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呐,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注定我要浪跡天涯,怎麼能有牽掛。夢想總是遙不可及……”

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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