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龍回馭斬乃是大瀛洲六法十三器中數一數二的大凶器,駝獅禿鵬縱有天賦神通,亦擋不住此寶一擊,烏鳩山下,隻剩下瘸象一人,魏十七大獲全勝,梅真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是留是殺?斬草除根,還是網開一麵?魏十七緩步上前,目光落在瘸象身上,北鬥七劍破去其五,止剩玉衡和開陽二劍,歪歪斜斜插在土中,本命物反噬己身,躺在淤血中,奄奄一息,連眼皮都睜不開。
魏十七微微哂笑,胸中殺意稍稍收斂,瘸象籲了口氣,口中汩汩泛起血沫,長鼻抬起少許,似欲開口。刹那間虛空破開一隙,一道晦暗的劍光疾射而至,魏十七渾身寒毛倒豎,掌心閃動一點金光,六龍回馭斬將發而未發,不知何故,他將五指一緊,扣住此寶,顱頂九頭虺、後頸黑龍、右臂腋下抱樸子殘魂、臍上三分九頭鳥、左腿膝彎穿山甲一擁而出,魄力成胄,不知疊了多少重,將近在咫尺的一劍擋住。
“叮”一聲輕響,魄胄瞬息潰散,一柄長劍橫空出世,嗡嗡震顫,玉衡、開陽二劍亦衝天而起,劍光如虹,將魏十七鎖定。瘸象從血泊中掙紮著爬起,舉起長鼻仰天長嘯,三劍相和相應,疾斬直下。
魏十七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留了三分心思,將六龍回馭斬一催,六龍解開龍尾糾結,咆哮撲出,將三劍纏住。非是斷空斬,非是六龍化日,非是六龍枷鎖,瘸象窺得分明,對方將殺意藏於胸中,勃然待發,雖不明所以然,顯然是藏了一招。如此了得,如此謹慎,遇到這等強敵,不僅僅是他、是駝獅和禿鵬的厄運,更是整個羅睺小界的厄運!
血如泉湧,生機急速消退,他奮起餘力作最後一擊。
北鬥九星,七現而隱,除了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外,還有洞明、隱元兩顆隱星,瘸象的本命法寶名為“北鬥七劍”,實則是九劍。洞明劍出,未能引出對方胸中殺意,瘸象隻能將最後一柄隱元劍發出。魏十七目光森然,注視著冥冥虛空,殺意凝作遊絲,從眉心飛出,將隱元劍緊緊縛住,尖、鋒、脊、從、鍔、臘、格、莖、緱、首、穗逐一現形,寒光四射,削鐵如泥,卻掙不開,解不脫,進退兩難。
瘸象慘然一笑,不欲再受辱,將本命法寶一催,玉衡、開陽、洞明、隱元四劍炸將開來,驚天動地,玉石俱焚,肉身亦隨之潰敗,一點本源沉入地底。
魏十七收起神通法寶,從煙塵中緩步踏出,朝梅真人頷首示意,心中不無感慨,烏鳩山駝獅、瘸象、禿鵬三位“大修”神通了得,本命法寶亦不同凡響,若非他心存戒備,步步為營,保不定會陰溝裡翻船。
梅真人匆匆趕到他身旁,凝神看了幾眼,這才放下心來,這一戰以一敵三,不過片刻而已,其中的凶險卻難以言說,她自忖易地而處,單是駝獅祭起太初星塵瓶,就難以全身而退。
羅睺小界的光陰流速愈來愈快,魏十七深感時不我待,略略靜坐片刻,便將孟椿赤妃召來,命他們在前引路,繼續奔赴下一處鐘靈福地。赤妃一臉萌蠢,至少表麵上渾渾噩噩,看不出異樣,孟椿卻嚇了一大跳,烏鳩山毀於一旦,駝獅瘸象禿鵬無一幸免,他已經迫不及待尋找下一個對手,照這樣殺下去,不用多久,羅睺小界就要變天了!
不過這些輪不到他去操心,小命要緊,孟椿滿臉堆笑,一迭聲答應下來,低頭尋思了一陣,眼前忽然一亮,跨上赤妃調頭向南,直奔沉屍穀而去。
整整一年間,魏十七縱橫決蕩,轉戰萬裡,滅殺了一個又一個羅睺“大修”,凶名遠播,孟椿赤妃是十惡不赦的引路黨,梅真人從始至終沒有出手,名為“掠陣”,實為看客,一開始還有驚無險,到後來隨著殺意愈來愈盛,連“驚”都沒有了,梅真人開始覺得,偌大的羅睺小界,也隻剩下帝朝華這一個對手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回避,這兩個煞星始終遠隔千山萬水,始終沒有碰麵。
這一日,孟椿引著魏十七來到荒漠深處,兜兜轉轉數十日,未曾找到“大修”荒龍的蹤跡,卻原來對方施展大神通,漫天黃沙,將棲身的綠洲整個隱去,連梅真人的一雙慧眼都未能看破,到頭來還是赤妃嗅到了水氣,窺破了虛實,這才將荒龍逼了出來。
荒龍與之前遇到的“大修”不儘相同,身軀由無儘黃沙凝聚而成,無論擊散多少回,都能再次聚攏成形,等同於不死不滅。僵持了許久,未見它有何手段,隻是反複凝成龍形,撲咬撕抓,似乎並不擅長爭鬥,隻要退出綠洲,它便不再追擊,鑽入荒漠中蟄伏不動,謹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梅真人看得興味闌珊,連她都覺得這等憊懶貨色,遠不及駝獅瘸象,放過也就放過了,無須糾纏下去,白白耗費真元。魏十七卻並不這麼想,魂刀,混沌亂流,秘符劍,六龍回馭斬,輪番出擊,都抓不住要害,未能將其重創,他猜想,這荒龍之軀是極高明的障眼法,它十有八九將本源藏於一粒細小的沙礫中,沙礫便是荒龍的本命法寶。
魏十七祭出六龍回馭斬,再一次將黃龍擊散,雙眉一皺,殺意從眉心噴薄而出,如蛛網一般籠罩了方圓數裡之地。動念的瞬間,他分明察覺到一粒沙礫騰挪閃避,躲避細若遊絲的殺意,靈性十足,又竭力藏匿動靜,裹在四散的黃沙中,轉眼消失了蹤影。
這正中他的下懷,自闖入此界後,魏十七借屠戮錘煉胸中殺意,殺意凝成遊絲,神通初具規模,於細微變化處卻略有欠缺,難得遇到這裝聾作啞的對手,正好磨礪一番,或可因此更進一步,成就回輦三重天。
他不緊不慢,步步緊逼,催動殺意探查荒龍的本源所在,周旋了三天三夜,神通日益純熟,終於被他察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