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魏十七,沈瑤碧束手縛腳,對付區區一條鬼鱷,若不能手到擒來,實在有愧於天妖的名頭。她不動聲色,揮手彈出一點火星,落在鬼鱷口中,如火入油,忽地騰起一團烈焰,將它從頭至尾燒為焦炭,窸窸窣窣掉了一地。
佘昊暗暗冷笑,也不多嘴,他嘗過苦頭,知道這隻是開始。木魈身為地主,深知鬼鱷的底細,甕聲甕氣解釋道:“通天河這一段鬼鱷出沒,綿延數裡,蠻骨森林的妖獸大抵止步於此,再往前,九死一生,少有生還。”
說話間工夫,又是數條鬼鱷躥出河麵,晏南平一拂衣袖,小試神通,鬼鱷四分五裂,如被一隻大手撕碎,墜入通天河中。
魏十七隨口道:“鬼鱷乃是妖氣萌蘖所化,殺之不儘,這裡距離黑龍潭不遠了吧?”
佘昊頗為詫異,這一句“妖氣萌蘖所化”極有見識,他也是聽父母所言,才略知一二。見魏十七的眼光掃過來,他忙不迭道:“遠,也不遠。”
“怎麼說?”
佘昊指指通天河下遊,道:“此處距離黑龍潭不過三五十裡,但黑龍潭並非浮於河麵,而是位於河底的淤泥中,水深百丈,伸手不見五指。”
“你下過黑龍潭?”
佘昊微一猶豫,點點頭道:“當初年輕氣盛,曾下潭探過一回,為幻陣所困,好不容易才脫身。”
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他翻著眼珠,將黑龍潭的吊詭之處一一道來。
黑龍潭乃是一處禁忌之地,黏稠的淤泥緩緩蠕動,絲毫不受水流影響,仿佛是獨立於通天河外的另一方天地,千萬年來無人問津。
那一次,他從河底闖入黑龍潭,一鼓作氣,足足下潛了數百丈深,仍然置身於死寂的淤泥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佘昊萌生退意,奮力往回遊去,分不清上下左右,折騰了一天一夜,仍找不到回頭路。驚慌之下,他吐出妖丹,拚儘全力一擊,這才破除眼前的幻象,掙脫了幻陣的束縛,逃回到通天河中。卻原來,他在黑龍潭掙紮許久,自以為縱橫捭闔,其實沒有脫離區區方寸之地。
經此一番挫折,佘昊死了心,不再靠近黑龍潭,就連孟中流旁敲側擊,反複央求,他也沒有吐露確切的位置,隻是含糊其辭,說鬼鱷棲身的河段再往下遊去,便是黑龍潭的所在。
孟中流花了七年光陰才找到黑龍潭,同樣不得其門而入,他比佘昊謹慎,自覺無力破除禁製,始終沒有以身試險。
晏南平聽了胸有成竹,道:“區區障眼法,不足為慮,佘老弟隻管在前引路,等到了黑龍潭,且看老夫的手段!”他這些話,與其說是寬佘昊的心,不如說是講給魏十七聽的。
佘昊心中將信將疑,不過他父母既然能取回黑龍的頸下逆鱗,說明禁錮黑龍潭的幻陣並非全無破綻,晏南平沈瑤碧若當真有天妖的實力,倒不無破禁的可能。
一行人加快速度往下遊而去,鬼鱷前赴後繼,蜂擁而至,數量實在太多,好在這種低級的妖物並無神通可言,口咬尾掃,靠幾分蠻力,逞一氣凶殘,不難應付。
越過鬼鱷棲息的河段,平靜了數裡,又先後遇到裂口魚,枯骨鷹,鐵線蛇,佘昊妖元被製,隻作壁上觀,眾人也無須他動手,各展神通,將層出不窮的妖物一一殺滅。佘昊冷眼旁觀,晏南平揮動衣袖,雙手縮在袖中,不知使了什麼神通,妖物如泥塑紙糊,一擊而碎,沈瑤碧十指輪動,彈出一點點火星,觸者焚為焦炭,無一幸免,木魈倚仗堅硬似鐵的軀乾和一身蠻力,橫掃千軍,看似威猛,卻不及晏、沈二人從容,至於魏十七,隨意揮動一柄怪模怪狀的飛鐮,銀光閃爍,所過之處血肉翻飛,如同割雞,最為輕鬆不過。
黑龍妖氣萌蘖的妖物,繼承了它的一絲桀驁,麵對巴蛇、夔牛、朱雀,猶不知怯退,也是天性使然。
佘昊辨識著方位,越行越慢,徘徊了許久,終於停下腳步。
“是這裡?”晏南平問道。
“大致……不錯。”佘昊也有些吃不準,“黑龍潭在河底的淤泥中,入口不足丈許,須得催動妖元,現出原形潛入水下,仔細搜尋才是。”
木魈嗤之以鼻,冷笑道:“若放你去,豈不是趁機溜走了!”被困於洞府中,佘昊無處遁形,隻能任人宰割,但在如此開闊的通天河下,一旦拔去木刺,又有誰攔得住他。
佘昊篤篤定定,一攤雙手,道:“那我也沒有法子了。”
晏南平有些為難,他雖有一件法寶足以分開河水,但那是為破除幻陣準備的,隻能催動三次,浪費在這裡,殊為可惜。他不禁將目光投向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