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玉城在蠻骨森林十年苦修,精擅追蹤之術,他在鬼門淵仔細搜查,侯江城留下的痕跡,逃不出他的視線,季鴻儒等人遺漏掉的蛛絲馬跡,在他眼中拚湊成一幅完整的畫麵。
種種跡象表明,侯江城撤出仙都後,在鬼門淵逗留了一段時間,離開之前匆匆布置了一具偽裝的屍體,以混淆視聽。在這段時間裡,他躲在一個隱蔽的樹洞裡,日以繼夜,深入簡出,隻在必要時才捕殺鳥獸,生吞活剝了充饑。
之後,他憑空消失,無影無蹤。
憑空消失,聽上去很離奇,但對劍修來說,無非是禦劍遁空,並無稀罕之處,可問題在於,侯江城隻是一名凝煉道胎失敗的外門弟子,即便有飛劍在手,也禦無可禦。
寇玉城隻管用三根手指捏著茶碗,一碗又一碗喝著滾燙的茶水,傷腦筋的事,都推給褚、張二人去想。
張觀峰沉吟片刻,斟酌道:“劍修須得突破禦劍關,禦劍術小有成就,才能禦劍飛行。侯江城若當真破空飛去,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有人挈帶,要麼身懷至寶……”
“這不是關鍵。”褚戈打斷他,“秦師叔命他撤出仙都,他為何不與周師弟會合,反而在鬼門淵逗留?”
他所說的周師弟,乃是秦子介的徒弟周戟。秦子介在仙都布下的兩條暗線,向來由周戟聯絡,侯江城本該借故離山,潛行至西泯江畔的一處山坳中跟周戟會合,一同返回流石峰,但周戟等了半月有餘,遲遲不見他出現,這才有所警覺。
張觀峰遲疑道:“在鬼門淵逗留,莫非為了汲取離火之氣,突破瓶頸?”早不汲取,遲不汲取,偏偏在這個當口汲取,他自己都覺得難圓其說。
寇玉城忽然插了一句,“我在蠻骨森林中殺過一個太一宗的修士,找到了一枚玉簡,好像叫什麼離火洗器訣,以離火之氣淬洗法器法寶,粗粗煉化,能加以控製,發揮數成威力……”
張觀峰眼前一亮,“那枚玉簡呢?”
寇玉城漫不經心道:“沒什麼用,丟掉了。”
“唉——”張觀峰歎了口氣,好生失望。
“離火洗器訣?這倒有可能……”褚戈若有所思,從頭至尾又想了一遍,推測道,“侯江城離開仙都前,說不定得了一宗了不得的法寶,不甘心落在旁人之手,便偷偷來到鬼門淵,借離火之氣洗煉,而後布下疑局,遁空飛去。嗯……這件法寶一定非同小可,能飛天遁地,他寧願放棄拜入昆侖門下的機會,也要保住這件法寶……”
“姑且不論有沒有法寶,侯江城又從哪裡學來離火洗器訣?”張觀峰忍不住想笑,師兄真會開玩笑,異想天開。
褚戈看了他一眼,悠悠道:“侯江城被劉柏子引入仙都之前,秦師叔先一步遇到了他,才有了之後的種種布局,焉知秦師叔遇到侯江城之前,他沒有被太一宗先一步收入囊中?興許他先是太一宗埋在昆侖的暗樁,然後才是秦師叔埋在仙都的暗樁。”
“這……這怎麼可能……”張觀峰的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
“區區昆侖旁支,根本不在太一宗眼裡,侯江城在仙都這麼多年,也算是明珠暗投了,他心生不忿,再加上法寶的引誘,一時起了貪念,打算占為己有,另投東海或南蠻之地,出人頭地,也未可知。”
乍一聽,匪夷所思,細細想來,越想越覺得合情合理,換作是自己,隻怕也會這樣選擇。張觀峰喃喃自語道:“會是什麼法寶呢?”
“這就要問一問鄧元通了。”
“我去找他!”張觀峰心癢難忍,跳將起來,大步衝出門去。
褚戈笑笑道:“他就是這麼個脾氣,扯到風就是雨!”
無移時工夫,張觀峰領著仙都派的代掌門回轉,一迭聲地問他。他的舉動有冒失之嫌,但鄧元通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倒不是因為他胸有城府,而是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和位置,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的一部分。
說起侯江城之事,鄧元通沒有隱瞞的必要,幾句話,把來龍去脈說清,原來所謂的法寶,就是奚鵠子遺下的七禽劍。
褚戈反複盤問遺失七禽劍細節,似有所指,鄧元通不是精細人,隱隱覺得其中有文章,卻沒有十分放在心上,反倒是寇玉城察覺了什麼,神情有些古怪。
喝了幾碗茶,鄧元通告辭離去,隔了半晌,褚戈歎息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張觀峰摸不著頭腦,好奇地問:“師兄,那七禽劍——”
褚戈道:“侯江城在鬼門淵逗留期間,汲取離火之氣,將奚鵠子留在七禽劍中的劍種煉化,占為己有,這裡有個疑點,以他的修為,如何能驅使飛劍?若我所料不差,侯江城當是借助‘劍中乾坤’的神通遁空飛去,‘劍中乾坤’與劍訣無關,乃是七禽劍自身的神通,難怪他會起了貪念,甘心舍棄重歸昆侖的大好機緣!”
“自具神通的飛劍?難怪……”張觀峰豔羨不已,隻是侯江城不知所蹤,雖然知道七禽劍落在他手中,但天下如此之大,也無處去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