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火燃起,九蛇化形,樂慕山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對手的身影。
魏十七腳踏“鬼影步”,形同鬼魅,驀地出現在樂慕山右側,左手出拳如電,一十二重艮土真元彙聚於一處,轟向他腋下要害。這一拳出其不意,角度極刁,九二土龍劍太過長大,轉動不便,倉促之際,樂慕山隻來得及將劍柄一抬,硬接他一拳。
拳鋒擊中劍柄,真元暴吐,樂慕山掌心一熱,虎口崩裂,九二土龍劍脫手飛出,如離弦之箭,直奔人群而去,去勢指向五行宗長老秦子介。秦子介冷哼一聲,探出右手,正待催動劍訣捏住飛劍,九二土龍劍忽然停滯在空中,不上不下,呆若木雞。
秦子介微微皺起眉頭,凝神細看,隻見一黑一白兩尾陰陽魚在地下緩緩遊動,九二土龍劍為太極圖所攝,根本飛不出方寸之地。
一拳擊飛九二土龍劍,第二拳緊隨而至,直取樂慕山左胸心臟要害,疾若奔雷,這一拳若是擊實,艮土真元入體,臟腑俱碎,絕無幸免。死亡的陰影當頭罩下,樂慕山毛發俱豎,大喝一聲,不顧一切催動五毒訣。
飛劍雖脫手,九條土龍蛇吐出的丹火兀自殘留在掌間,被劍訣一催,倒卷而回,急速膨脹開來,將魏十七一口吞沒。
樂慕山也是決斷之人,輸人不輸陣,要死一起死,他身懷五毒訣,丹火不至侵入臟腑,拚著廢了一條胳膊,也要反咬一口,魏十七若不收手,那便是兩敗俱傷之局。
距離實在太近,魏十七固然無處可躲,樂慕山的一條手臂亦為火舌纏繞,他深深吸入一口熾熱的空氣,忽覺一陣暈眩,已被挪移到太極圖外。石鐵鐘揮袖一拂,將丹火收攏,化作一顆拳頭大小的火球,在他掌心滴溜溜旋轉,迅速將一顆丹藥捏碎,灑在他手臂上。
樂慕山顧不得察看傷勢,抬頭望去,卻見魏十七穩穩站在太極圖中,毫發無傷,他慘然一笑,道:“師父,徒兒有負厚望!”
石鐵鐘搖搖頭,寬慰徒弟道:“無妨,你已儘力。回去好好想想,你輸在哪裡。”
樂慕山不知自己輸在哪裡,他卻看得很清楚,這一戰的勝負——不,應該說這一戰的生死——隻在電光石火間,魏十七兩度施展“鬼影步”,先後出了兩拳,第一次“鬼影步”閃至樂慕山身側,出拳為實,迫使他隻能以劍柄硬拚,以有心算無意,擊飛九二土龍劍,緊接著第二拳貌似淩厲,實則是虛招,隻為吸引樂慕山的注意,出拳的同時,魏十七已施展“鬼影步”退出三丈。
他真正的殺招在出第一拳時已經埋下,那是一枚劍丸,趁樂慕山不備,飛在他腦後,土龍蛇丹火倒卷的同時,劍丸已化作飛劍,無聲無息斬向他後頸。太極圖若不及時將樂慕山挪移出去,這一劍斬下,六陽魁首落地,便有十條性命,也一並交待了。
石鐵鐘伸手摘下九二土龍劍,暗自歎息,論修為,樂慕山猶在魏十七之上,但生死相搏,他輸了不止一籌。魏十七於暗中伏下的那一劍,狠毒果決,毫不留手,殺性如此之重,昆侖二三代弟子罕有人能與其相比,毒劍宗門下,恐怕隻有杜默能穩勝他一籌。
不過,若沒有太極圖保命,他那腦後生風的一劍,是否會斬下去?
石鐵鐘搖了搖頭,道:“第二場,樂慕山挑魏十七,魏十七勝,樂慕山敗。”
杜默將樂慕山的彩頭拿起,放在精鐵佛像之旁,那是一尊銀灰色的三足鼎爐,巴掌大小,表麵銘刻著符籙,做工精巧,不知有什麼用處。
存者勝,亡者敗,既然他被挪移出太極圖,必定是中了暗算,樂慕山心癢難忍,等不到歲末賭局結束後請教師父,當下湊到曲泓曲長老身旁,低聲問他這一戰的首尾。
曲泓倒沒有看輕他,耐心地指出他的不足,尤其是遁於他腦後的那一劍。
“那魏十七入門不久,修為劍訣都不如你,所禦飛劍亦不能與九二土龍劍相提並論,你可知自己敗在何處?”
樂慕山羞愧道:“……弟子技不如人。”
曲泓搖搖頭,“你是第一次參加歲末賭局,你的毛病,與浦羽俞右桓相同。雄獅搏兔,亦用全力,雖是同門切磋,也要當成與仇敵抵死相拚,置生死於度外,出手決不留情,否則的話,永遠不會有長進。你想過沒有,既然是同門切磋,掌門為何煞費苦心布下太極圖?就是為了要你們傾儘全力,即使錯手傷了對方,也不會有大礙,難道你們要遇到真正的強敵,性命係於一線,才懂得這個道理嗎?”
樂慕山額頭冷汗涔涔。歲末賭局,掌門親自主持大局,諸位長老宗主到場觀戰,不是為了其樂融融,品評一場以劍會友的遊戲。賭局的目的是提供一個舞台,讓各宗弟子把自己最強的一麵展露出來,舍命相搏,在生死之際磨煉自己,這樣的機會並不多,他卻白白錯過了。
這些話,之前師父也曾告誡過他,可他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事到臨頭都忘了。
這一場,魏十七贏得乾淨利索,溫湯穀中再無人敢小覷他,那石破天驚的一劍,仿佛斬在眾人的頸後,毛骨悚然,感同身受。
薑永壽歎了口氣,他看看身旁的潘雲,低聲道:“不要再心存不忿,離他遠一些,那家夥……心狠手辣,殺性太重。”
潘雲扶著師兄的胳膊,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