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熱,傍晚涼快些,魏十七等到日頭偏西,一路來到桃源彆府後的桃林中,四處尋找阮靜的身影,轉著轉著,他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他覺得有趣,沒由來想起了桃花島,想起了仙靈島,那些隻屬於他的記憶,像河麵下的淤泥和沙石,被懷念攪動著一點點泛起,讓思緒變得紊亂。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沒能忘記自己是誰,來自哪裡。眼前的所見所聞,都會從腦海深處翻尋出熟悉的記憶,喝過的水,吃過的飯,走過的路,聽過的歌,看過的書,見過的人,留在他身體裡,成為本能的一部分,再也無法分離。
他是這個世界的過客,這個世界是他的遊戲。
暮色漸濃,不見伊人,魏十七躍上樹巔四處眺望,找到桃源彆府所在的方位,認準了跳下樹,舉步往回走去。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那個喜歡坐在樹上看風景的少女跟他打招呼:“哎,我在這裡!”
魏十七停住腳步,抬頭望著阮靜,道:“找了你好一會,都快迷路了,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有一陣子了,看你在桃林裡兜圈子,像沒頭蒼蠅一樣,嗬嗬……咦,怎麼覺得你說話的口氣有點變了,似乎隨意了一些?”
“喏,想到跟師妹或者師姐說話,不用那麼正式。”
阮靜聞弦知雅,從樹上跳了下來,漫不經心道:“叫師姐吧,我比你入門早。奚鵠子答應了?”
“掌門說赤霞穀論劍結束後,我就不再是仙都的弟子了。”
“那你是怎麼想的?”
“仙都弟子,理當為師門分憂,儘一點心意。”
“好,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阮靜用手指戳戳他的腹部,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敲釘轉角。
“那個……玄通派韓掌門有三陽劍在手,怎樣才能擊敗他?”
“秦子介的三陽劍是昆侖赫赫有名的大凶器,劍下不知枉死了多少冤魂,奚鵠子修為平平,要勝過韓赤鬆,除非把師父的青冥劍借給他,或許能壓製歸元妖火,否則的話,想都不要想。”
“那該如何是好?”
阮靜輕笑道:“很簡單,勝不過韓赤鬆,那就避開他,赤霞穀論劍的規矩,你難道不清楚?”
魏十七猛然醒悟,赤霞穀論劍,旁支七派遣弟子捉對比試,根據優劣評定座序,排名靠前的門派贏得功法劍訣法器靈藥,排名末兩位的門派,由掌門親自下場比劍,敗者再任擇一昆侖弟子比試,再敗則淪為散修,新任掌門由昆侖派另選才俊擔當。隻要仙都擠進前五,難題就迎刃而解。
“既然仙都派和玄通派鐵定墊底,怎麼避得開?”
“那就看你的了。”
魏十七啞然失笑,“我?我連禦劍術都沒學會,隻能被人欺侮。”
阮靜笑了起來,雙眼彎成一道新月,很是開心,道:“沒關係,我教你,我爹留下的劍訣,最利於速成,比什麼《太一築基經》不知快多少,三天時間,足夠你練成禦劍術,運氣好的話,三五年工夫就能練成劍氣!”
“速成的劍訣?”魏十七本能地覺得不妥,小心翼翼道,“不是說昆侖弟子隻有把禦劍術練到‘心劍合一,運轉圓通’的境界後,才能擇定一門劍訣修煉?”
“師父沒點頭,你現在還不是昆侖弟子,我要教你的劍訣,也不是昆侖劍訣,跟什麼心劍合一沒關係。昆侖派沒有速成的劍訣,速成的都是……嘻嘻……旁門左道。”
魏十七笑笑,無言以對。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得到上天的眷顧,奇遇不斷,有驚無險,最終抱得美人歸。任何獲得都要付出代價,美味背後隱藏著毒藥,這世上或許有巧合和機緣,第一次是幸運,第二次是奇跡,第三次絕對是噩夢。他有一種被人設計,受製於人的負擔感,但身不由己,無法改變,也隻能接受。
“把你的飛劍給我。”
魏十七從劍囊中取出藏雪劍,托在掌中呈給她,阮靜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拈起,借著月光看了一回,用指尖逐寸敲擊,側耳傾聽。
她沉吟道:“劍質馬馬虎虎還過得去,試試看吧,不成的話另想辦法。”說著,她五指捏了個法訣,隨手一捉,將劍種從藏雪劍中攝出,飛劍頓時靈性大失,妖丹和飛劍之間的玄妙聯係被生生切斷,魏十七胸口氣血翻湧,丹田中的妖丹左衝右突,幾欲衝喉而出。
一點白光在她指間拚命掙紮,照亮了她的俏臉,明豔無匹,魏十七有一刹那失神,阮靜探出手臂在他小腹一拍,將劍種強行按入丹田中,劍種入體,兜了幾個圈子,自行衝入大椎穴中,妖丹亦隨之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