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鴉嶺中隱藏著瀑布深潭,魏十七脫得赤條條,遊到瀑布下,衝洗頭發和身體,汙垢儘去,人清清爽爽,心情也陽光了很多。鑿開了第一處竅穴,心態隨之發生微妙的變化,魏十七下意識裡多了一點主角的自覺,他遺憾地想,同樣是洗澡的橋段,為什麼沒有美女來攪局?
小心翼翼地搓洗衣褲,在岩石上晾乾,抓幾條魚,烤熟了充饑。他很少吃魚,嫌刺多肉少,不過癮,不當饑,好在偶爾吃一次,味道還不錯。
風吹日曬,衣褲半乾,魏十七穿上身,沿著山麓向東奔去。
他來到白皮鬆下,打兩聲呼哨,仰頭看旁逸的樹枝,像覆了一層雪。其時是深秋,天氣涼爽,每年這個時候,魏十七都要多打一些獵物儲藏起來,以度過嚴酷的凜冬。
站在鬆下,心中有了一絲出塵意。
靜謐安詳的畫麵,被一條突然竄出的青狼打破,那青狼壯得像條小牛犢,差不多有半人高,半張著血盆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行動敏捷,進退如風。
魏十七握住獵叉的手不覺一緊,微微弓下腰,有些不敢相認。這就是跟他結伴狩獵的青狼嗎?才沒過多久,竟變得如此長大!
青狼繞著他走了一圈,懶洋洋趴在地上,魏十七一笑,坐到它身旁,照例伸手去摸它的腦袋,青狼把頭一扭,不讓他得逞。這是他們玩熟的把戲了,魏十七記的,隻在有求於他的時候,青狼才會委屈地讓他摸一下。
“那頭老熊已經死了,想去看看它的屍骨嗎?”
青狼眯起眼睛,它聽不懂魏十七在說些什麼,但本能地覺得,這句話很重要。
魏十七啞然失笑,他的視線落在青狼背上,瞳孔突然擴大,他看得清清楚楚,在暗青色的狼毛中,赫然跳躍著一抹金色。原來青狼修煉獸皮殘片上的法門已有小成,難怪它變得如此長大,行動也更為敏捷。
它是怎麼做到的呢?
魏十七從懷裡取出獸皮殘片,攤在青狼跟前,指著第一個人形,食指點了幾下。青狼敷衍了事地仰起頭,做了個吞咽月華的姿勢,表示這毫無難度。
魏十七把獸皮拿在手中,指尖撫摸著一個個怪異的人形,心想:“這獸皮上的法門恐怕很有些來頭,連獸類都可以修煉,青狼背上多了一簇金毛,不知開了幾處竅穴……莫非它天賦異秉,也是先天之體……”
他不由苦笑一聲,不知自己該嫉妒還是慶幸。
天色尚早,魏十七心中一動,指指黑鬆穀方向,打了個手勢,招呼青狼一同前往。青狼頓時激動起來,頸背上青毛根根倒豎。自從修煉了獸皮上的法門後,它實力大增,能獨自撲殺虎熊,此時再遇到那老熊,儘管不敵,逃脫當不成問題。
一人一狼翻山越嶺,魏十七快如奔馬,卻還是跟不上青狼,照樣被它鄙視。
兩個時辰後,來到老熊殞命的山林,魏十七停下腳步。距離黑鬆穀還有幾個山頭,青狼滿腹狐疑,左顧右看,不知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魏十七用獵叉掘土,挖出掩埋的熊皮熊骨,青狼窺得真切,正是殺害它父母的那頭老熊,它眼珠通紅,厲聲咆哮,縱身撲將上去,口咬爪撕,把熊骨甩得滿天飛舞。
發瘋般撕咬了一通,青狼終於耗儘了力氣,頹然撲倒在地,咬不斷熊骨,也撕不開熊皮,即便是死去的屍骸,也在嘲笑它不自量力。
魏十七等它發泄完,抱了幾捆枯枝,在坑中升起一堆篝火,把熊骨一塊塊丟進去,熊皮鬆鬆地卷成一捆,也一並投入火中。這一番舉動原本是為了安慰青狼,誰知熊皮表麵蹭滿了鬆脂,遇火即著,火焰騰起丈許高,濃煙滾滾,直衝天際。
青狼呆呆望著烈火,眼角滾出豆大的淚滴,大仇得報,它卻不感到欣喜,沒有親口咬穿老熊的喉嚨,吃空它的內臟,又算什麼報仇?隻是,它再也沒有機會了。
燒了許久,火勢漸漸變小,熊皮燎成一團焦黑,熊骨一節節晶瑩如玉,魏十七把土推入坑中,掩埋妥當,也算了了一樁事。
青狼慢慢轉過頭,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行到魏十七身前,屈起前腿,向他點了三下頭,以示追隨。魏十七摸摸它的腦袋,感慨萬千,道:“好,你不負我,我也不負你。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