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暢反應稍遲,問道:“什麼?”
“我明白了,二哥派出的那支兵馬,是分兵對付那兩千西北騎兵。”趙由懊惱道:“楚歡一定是早就料到二哥會分兵出來,所以那兩千騎兵趁夜偷偷地移動到了山嶺的另一麵。”抬手指向正在移動的那兩千西北騎兵,“你瞧,他們繞到那邊,西南邊就沒了他們的蹤跡,而且他們也被山嶺擋著,難以發現......!”
徐暢瞬間明白過來:“你是說,剛才從山下過去的那支兵馬,本是要對付這兩千騎兵,卻被他們騙過,如今更是被引到西邊去?”
“定是如此了。”趙由神情嚴峻:“我先前還以為是二哥特意派出一支兵馬,分兵襲取固城,斷了西北軍的退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般......!”
徐暢卻是道:“他們已經過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二哥那邊形勢嚴峻,咱們必須立刻下山支援。”
趙由也看向山下,雙方主力騎兵依舊在蒼茫大地之上搏殺,而且遼東騎兵已經被西北騎兵分割成了數段,整體陣型早已經被衝散。
但是在山腳之下,卻還是留有七八百騎兵並為動彈,似乎楚歡早就防備山上的遼東兵從後麵衝過來。
不過山上有數千之眾,不到千騎想要阻擋,在徐暢眼中看來,自然是有些自不量力。
山上號角聲響起,早就有準備的遼東騎兵已經各自牽著自己的戰馬,刀槍出鞘,已經有人砍開之前搭建起來的木柵欄,準備衝下山去。
便在此時,徐暢和趙由同時聽到後麵傳來叫喊聲,回頭看去,卻見到漫天的箭矢飛掠而來,看到箭矢,徐暢和趙由都已經是驟然變色。
如果隻是普通的箭矢,自然不會讓兩人有任何的驚駭,可是此刻射過來的,卻都是正在燃燒的火箭。
“不好......!”趙由臉色瞬間發白,“他們.....他們要放火燒山。”
山上林木茂密,如果是春夏時節,未必容易著火,可是如今正值寒冬,樹木乾枯,無數的火箭飛掠到山上,射進到樹木之上,隻是眨眼之間,諸多乾枯的樹木就已經燃燒起來。
徐暢此時終於明白,那兩千西北騎兵遲遲沒有與主力會合,卻是早就等著這個時候,他們不但成功地讓寇英分兵出來,引走了數千遼東鐵騎,更是擔負起了放火燒山的任務。
戰馬飛奔,那些西北騎兵配合得十分默契,就在山腳下繞行,有人手中舉著火把,為同伴提供火源,火箭連續不斷,他們繞行過去,便是無數的火箭射過來,點燃山上的樹木。
“衝下山!”徐暢厲聲大叫:“弟兄們,往東邊衝下去,與主力前後夾擊西北軍!”
雖然山上突然起火,而且火勢蔓延很快,但大多數遼東兵隻是驚了一下,卻並沒有慌亂,徐暢更是在哨塔之上一麵大聲叫喝,一麵拿起令旗,打出旗號,吩咐兵士往東邊衝過去。
山上的兵士立時都向東邊彙集過來,更有人已經牽馬下山。
山下一直等候的那數百西北騎兵此時也已經動作起來,他們點起火把,兵士們彎弓搭箭,燃起了火箭,迅速向山上射過去。
這些兵士身邊都屯有大量的箭矢,而且箭簇都是早就做過處理,點火即燃。
此時射箭,並不要求他們的準頭,而是要求他們儘可能多地射出火箭,將整座山燃燒起來。
亂箭如雨,不少正往山下衝的遼東騎兵更是被亂箭射死。
山嶺雖然不高,但是樹木眾多,密密麻麻,而且騎兵骨子裡便與自己的戰馬充滿了情感,舍不得丟下自己的戰馬,在茂林之中下山,又不能騎馬向下衝,隻能牽馬而行,如此一來,行動的速度便大大遲緩,更加上此時在徐暢的軍令之下,無數的遼東騎兵都是向東邊擠過來,速度更是遲滯。
北風吹,大火起。
遼東戰馬雖然健碩,可是前麵突然燃起大火,無數的戰馬頓時長嘶起來,不少戰馬更是畏懼前麵的大火,硬是不敢往前走,騎兵隻能強拉硬拽,山上頓時亂作一團。
西北騎兵有心要以火勢封住敵人下山的道路,山下近期騎兵連續射出幾輪火箭之後,兩翼各自分出兩百多名騎兵,環繞而行,一時之間,合同之前那兩千騎兵,將近三千騎兵催動戰馬,環繞黃嶺而奔,顯示要將黃嶺製造成一個大火圈。
寇英此時身中數刀,戰甲鮮血淋漓,固然有自己的鮮血,亦有西北騎兵的鮮血,好在都沒有傷在致命的要害處,依舊是頑強搏殺。
戰前他根本沒有想到戰事會是以這樣一種場麵進行。
他此時已經發現了對方胸前物事的奧妙,貼在西北起兵胸口四四方方的物事,明顯是鏡子,但是卻與他此前見過的銅鏡完全不同。
相比起銅鏡,西北騎兵的胸鏡顯然是清晰的多,而且其韌性也遠不如銅鏡,寇英搏殺之中,便即用刀砍碎了兩麵胸鏡,大刀砍上去,胸鏡發出清脆的聲音,瞬間就碎裂開來。
但是比起銅鏡,這古怪胸鏡不但具有同樣的映照功能,而且從裡麵反射出來的光芒,更是讓人目不能視。
寇英此時終於明白,兩軍對陣之際,楚歡底氣十足,而且戰意十足,顯然就是仰仗這樣的胸鏡,更為重要的是,今日卻是陽光出現,旭日東升。
旭日自東方升起,西北軍背西麵東,正好迎著朝陽,隻要胸鏡顯出,陽光投射在胸鏡之上,立時便能反射出光芒來。
被光芒突如其來照在眼睛之上,眼睛自然是在一瞬之間無法視物,雙方騎兵戰鬥力本來不分高低,可是因為胸鏡反光,遼東騎兵自然是大大的處於劣勢,這樣的劣勢,無疑是致命的。
即使因為動作和方位緣故,陽光未能投射在胸鏡之上,可是胸鏡能夠清晰地將對麵的景象映入其中,對敵之時,遼東兵眼角餘光必然能夠看到對手胸口有活物在動,也因此必然會讓注意力分散,雙方對決,不能有絲毫的差池,往往都是一兩刀之內便見分曉,你死我活,注意力一旦分散,生存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
寇英心下駭然,實在不明白楚歡是如何擁有如此怪異的裝備。
且不說胸鏡本身已經發揮了極大的作戰效用,最為緊要的是,在此之前,騎兵隊陣,從不曾有過這樣的裝備的出現,這種裝備突然出現在眼前,對於遼東騎兵心理上的震懾也是致命的。
形勢危急,眼見得西北軍氣勢如虹,而遼東騎兵一個接一個地從馬上栽落,陣型更是完全混亂,寇英心裡很清楚,就算遼東軍勇悍,但是這樣打下去,遼東軍必敗無疑,此時他還真是希望山上的徐暢能夠發現這邊的戰況,果斷下山增援。
隻要徐暢能夠打亂西北軍的陣腳,讓遼東軍有重新集合成陣的機會,今日一戰,就算無法取勝,也不至於完全崩潰。
可是當他看到黃嶺之上忽然間大火衝天,火勢迅速蔓延,他便知道一切都在楚歡的算計之中。
即使先前他對楚歡的戰術毫無所知,但是這一刻,他卻已經完全明白了楚歡的計劃。
楚歡圍困徐暢所部在黃嶺,便是要將遼東主力引到這裡,從而決定戰場的位置,占有地利的先手,楚歡在已經在這裡做下了各項的準備。
他心中倒是有些驚訝,胸鏡要發揮作用,必須要有陽光出現才可以,可是一直以來始終沒有陽光出現,楚歡又如何知道今日偏偏會雲開霧散?
但是瞬間他就明白,今次一戰,並非自己主動求戰,實際上自己還一直想要避戰而退,他很是懷疑,如果今日旭日沒有升起,楚歡很有可能會以其他借口借故拖延下去,對於自己來說,如果能夠不戰更好,楚歡不想打,自己也絕不會輕易與西北軍決戰。
楚歡昨日下了戰書,給自己的最後期限是是今天早上,這時間選擇自然也是精心策劃,背西麵東,也隻有照樣升起,胸鏡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天時、地利,甚至是決戰的時間都是被楚歡所占,遼東軍似乎從一開始就被楚歡牽著鼻子而行,也難怪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麵。
此時的寇英,心已經寒冷到了極點。
後勤糧草被楚歡派人偷襲,戰場局勢對遼東軍來說岌岌可危,黃嶺更是被放火燒山,連自己都已經深陷戰陣之中難以脫身,寇英此時終於明白,傳言之中的那個楚歡,果然有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詭詐,也難怪此人能夠吞並西北,出關爭霸天下。
寇英心冷,眾多遼東騎兵的心下更是寒冷。
他們今日遇到了真正的勁敵,本以為是一場殊死搏殺,可是對方的古怪裝備,讓戰場形勢幾乎出現一麵倒,戰場之上,大片的遼東騎兵屍首橫七豎八,寇英固然發現了胸鏡的奧妙,但是許多遼東騎兵從未見過這樣的鏡子,是不是被光芒刺眼,隻以為對方施展巫術,心中已經有些發慌,再看到黃嶺已經是烈火熊熊,大多數兵士已經感覺到大勢已去,今日莫說取勝,隻怕連性命也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