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見羅多帶門出去,怔了一下,卻沒有想到心宗還有這般規矩,皺眉問道:“龍王審訊,便不需他人在場,這是什麼規矩?”
琉璃美眸卻是凝視著楚歡,含笑道:“龍王是否要琉璃在這裡將心宗的法規一一說明?若是如此,龍王恐怕還要準備一些食物,心宗法規甚多,就算簡單說來,恐怕也要到明天才能全部說完。”
楚歡見琉璃還是笑顏如花,想到自己曾經竟然是幾次險些死在琉璃的計劃之下,有些懊惱,沉聲道:“龍王審訊,犯人難道可以嬉皮笑臉?”
“嬉皮笑臉?”琉璃輕歎道:“龍王所說的嬉皮笑臉,又是什麼意思?琉璃並不擅長嬉皮笑臉,龍王能否指點一二?”
“你?”楚歡咳嗽一聲,冷著臉道:“毗琉璃,你要記著,我.....本王現在是心宗的龍王,是掌管心宗的刑律,可由不得你在本王麵前胡攪蠻纏。”身體前傾,問道:“天門道的天公是你,這一點你應該不會否認。”
“我沒有否認。”琉璃看著楚歡,“若說名義上的天公,那是廣目天王,但是天門到的諸多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劃,所以說我是天公,那也沒有錯。”
“好。”楚歡冷笑道:“你承認就好。本王現在命令你,由你出麵,解散天門道,向天門道的門人徒眾澄清,所謂的老君降世之言,都是你所編造,並無此事。”
琉璃卻是看著楚歡,眨了眨眼睛,隨即幽幽歎了口氣,道:“龍王,你錯了!”
“錯了?”楚歡皺眉道:“什麼意思?”
“你是龍王,不是聖王。”琉璃輕笑道:“你可以審判我,但是卻無權命令我,我觸犯法規,你可以按照法規懲處,可是你並沒有權力讓我做什麼。”
楚歡一愣,這才明白還有這種說法,但是細細一想,琉璃所言倒也有道理,心宗八部,天部居首,真要說起來,龍部之王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天部之王,不過龍王擁有刑法之權,可以審判包括天王在內的心宗弟子,所以天王卻也不敢對龍王有任何的不敬。
雖說天王敬畏龍王,卻並不代表龍王可以命令天王,心宗諸王各司其職,自然不能越權。
楚歡隻是頓了一下,才冷冷道:“這不是吩咐你做什麼,而是對你的懲處。你利用天門道興風作浪,荼毒生靈,本王讓你解散天門道,乃是懲處你的方法之一,龍王難道沒有懲處的權力?”
琉璃頓時一怔,隨即輕笑道:“原來這是龍王的處置之法?隻是對天門道,我已經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天門道徒已經百萬之眾,雖然天門道是由我最早設計出來,而且開始打出道門旗號招納道眾,但是現在的天門道,與當初的那個天門道,已經完全不同。”琉璃幽幽道:“我可以組織人手,宣揚天門道,將他們聚集起來謀反,一開始的時候,也可以利用天公的名義,對他們發號施令,不過.....隨著天門道道眾增多,加入天門道的實力也是五花八門,各路反秦的人馬都聚集在天門道的旗幟下,現在的天門道,既有草莽盜匪,也有亡國餘黨,有太平道中人,也有歸順到天門旗下的秦國將領,還有各地豪族鄉紳......!”說到這裡,琉璃輕巧一笑,“我隻是給他們搭了一座戲台,這出反秦大戲,從頭到尾真正唱起來的,卻都是這些人。”
楚歡皺眉道:“你當初創建天門道,難道就沒有想過控製它?”
“為何要控製它?”琉璃聲音冷漠,“我若能夠控製它,隻能證明它並不夠強大,更不夠瘋狂,隻有連我都掌控不住,它才能夠成為一頭龐然怪獸,撕咬秦國這樣的敵手。”
“天門道的六道五門,難道不是受你控製?”楚歡沉聲道。
琉璃輕歎道:“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天門道雖然由我而生,可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真的控製它。我要做的,隻是將它喂飽,讓它成為一頭瘋狂的野獸,當它長成之後,我便會鬆手,讓它自己去撕咬。你說的不錯,六道五門,此前確實一直由我控製,六道五門的作用,本就是為了讓天門道變的壯大起來。最開始的時候,六道五門都是我心宗的部眾和羅漢,迦樓羅王和摩呼羅迦王,他們便是六道五門的成員,可是當天門道的勢力越來越強,投入天門道的力量越來越多,心宗弟子便開始從天門道慢慢抽身出來,任由他們自己去擴張.......!”說到這裡,凝視楚歡,“如果天公一直由我掌控,我又如何能夠長期留在京城而不需去過天門道的事務?”
楚歡此時才完全明白了天門道這蹊蹺的內幕。
但是他卻很快也就釋然,理解了琉璃這樣做的緣由。
琉璃的最終目的,隻是為了挑起中原的紛亂,而她本身當然沒有奪取江山的目的,她與各路造反的人馬完全不同。
包括楚歡在內,從反秦開始,便無退路,在天下紛爭的形勢下,要保全自身,隻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平滅所有的對手,自己登上最高的峰巔,這樣的話,楚歡沒說過,裴績沒說過,西北諸將也都沒有說出來,但是大家卻都是心知肚明。
起兵之後,最終的終點,隻有取而代之這僅有的一條路,除此之外,選擇任何其他的道路,都隻能是自取滅亡。
而琉璃當然沒有這樣的擔憂,她挑起爭端紛亂,卻在此之後,將自己的勢力從天門道抽掉出來,天門道由心宗而起,但正如琉璃自己所言,她搭建了一個龐大的戲台,但是心宗最後卻並不會在台麵上去唱戲,唱戲的角色,是以化身為日將軍的魯國太子這些反秦人物。
楚歡神情頓時更加凝重起來。
當他得知琉璃便是增長天王,便是傳說中的天公之後,心下就已經盤算好,要利用自己的龍王身份,無論如何也要讓琉璃出麵解決天門道事務。
其實他也想好,天門道勢力錯綜複雜,龐大無比,即使琉璃以天公的身份出麵,隻怕也未必能夠徹底解決天門道之事,但是以天公的影響力,多少還是能夠解散一些道眾,天公的坦白,也或許可以讓許多天門道徒幡然醒悟,如此一來,即使日後要平定天門道,不但天門道的實力會衰弱許多,而且也會少死很多人。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的這個打算,隻怕是要落空。
琉璃竟似乎已經看穿了楚歡的心思,道:“所謂的天公,在天門道已經隻是一個旗號而已,真正控製天門道的,是魯國太子那乾人。你自己想想,魯國太子那幫人對秦國有著切齒之恨,單單一個魯國太子,就一心想著滅秦複國,六道五門的其他那些人,各有其心思,你以為僅僅由我出麵,就能改變那些人的心思?而且從一開始,天公就沒有以真麵目麵對那些天門道眾,在他們心裡有天公,可是眼中卻分不清楚誰是天公......!”輕歎道:“我現在出麵告訴他們老君降世隻是謊言,你以為那千百道眾會相信嗎?魯公太子雖然知道我便是天公,你以為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會向道眾證明我便是天公嗎?”
楚歡目光冷峻,知道天門道確實已經是無法控製。
魯國太子野心勃勃,他不但要滅秦,還要複國,在如今的天下形勢下,魯國太子想要回到西北,建立當年一隅之地的魯國,當然是絕無可能,在這場遊戲中,要麼南征北伐,擊敗所有的對手,一統天下,要麼就隻能被敵手所吞噬。
魯國太子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既然堅持要複國,必然要與群雄爭霸,而他爭霸的本錢,便是手中的天門道眾。
就算琉璃真的出麵說清真相,第一個出麵阻止甚至是反目成仇的,恐怕就是魯國太子。
正如琉璃所言,當初她創建天門道,本就是想讓天門道成為一個與秦國對抗的龐然怪物,但凡與秦國為敵的勢力,天門道都是來者不拒,這其中包含著多如牛毛的各路勢力,像魯國太子這樣的人物,絕不是一個兩個,甚至不是十個二十個,而是數量龐大的一群人。
“你燒起了這把火,卻無法將它熄滅。”楚歡冷著臉,“不管怎樣說,是你挑起了這場禍亂,難辭其咎。”
“我並無推卸自己的責任。”琉璃平靜道:“你是龍王,我觸犯何樣法規,由你來決定,最後如何處置,琉璃也都由你來裁決。”
楚歡凝視著琉璃那張傾國傾城的美麗臉龐,沉吟片刻,終是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緩步走到琉璃身邊,居高臨下看著琉璃,琉璃微仰著天鵝般白膩的頸脖,一雙朦朧似霧的碧眸也是看著楚歡,並無閃躲的意思,楚歡倒不好與那迷人的眼眸對視,輕聲咳嗽了一下,才壓低聲音問道:“我問你,是否從始至終,你都是在利用我?”加了一句,“在知道我是龍王之前,你是否都隻是將我當作利用的工具?”
琉璃幽幽道:“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
楚歡沉聲道:“我是在問你,藥穀的那一切,還有.....是了,在京城......在天宮的那處花廳裡......!”他目光再一次落在琉璃那白皙雪嫩的臉龐上,腦中卻是想著從前與琉璃在一起的場景,溫柔典雅,靈秀脫俗,在皇宮之內共乘一馬的旖旎,逃出藥穀穀底在湖中的激情相擁,甚至是在天宮花廳躲在草叢中的曖昧,楚歡心下實在不知道,這個天下無雙的女子,對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副心思。
琉璃隻是靜靜看著楚歡,並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楚歡說完。
楚歡想了片刻,才盯著琉璃眼睛,微微彎下身子,湊近琉璃,他目光冷峻,神情嚴肅,琉璃身上那股幽香再次鑽入他的鼻中,他卻是異常嚴峻低聲問道:“我以心宗龍王的身份審問你,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