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破虜雖然是從城下仰視城頭,一時間卻也瞧不清城頭到底發生什麼,但是一陣不祥之感卻是籠罩心頭。
便在此時,卻聽得又一隊騎兵從南邊飛奔而來,更有人已經大聲叫道:“西北人追過來了.....!”
馮破虜心下吃驚,本來城下已經頗為安靜,但是聽說西北軍當真從後麵追上來,城下的將士頓時又是一張慌亂。
不少夷蠻兵對著城頭高聲怒吼,見遲遲不開城門,術赤台卻已經靠近到馮破虜身邊,盯著馮破虜怒聲道:“侯爺,為何不開城門?難道要讓我們都死在城下?”
他本來對馮破虜頗有畏懼之心,但是慘敗而歸,手底下死傷無數,心中本就惱火,此刻到了城下,本以為可以入城鬆一口氣,卻不想大門緊閉,竟似乎沒有開城的打算。
生死關頭,術赤台臉上血汙滿布,卻也顧不得其他,握著拳頭,怒視馮破虜,邊上不少夷蠻騎兵也紛紛掉轉馬頭,瞪著馮破虜,黑暗之中,夷蠻騎兵一雙雙如同虎狼一樣的眼睛,便如同要吃人一般。
馮破虜麵對這群夷蠻潰兵,心下倒是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緊張感,卻還是保持冷峻之色,沉聲道:“都不要急......!”衝著城頭叫道:“長陵侯,還不打開城門?”
長陵侯周庭此刻卻是被袁崇尚用刀架著脖子,聽到城下馮破虜的叫吼,卻是無法回答,隻是冷冷盯著袁崇尚,道:“袁崇尚,這城裡還有兩千河西軍,你.....你不過三千人,背叛大秦,你定會自取滅亡。”
“長陵侯為何不左右看看,這裡到底都是誰的人馬?”袁崇尚淡淡道。
周庭左右看了看,此時才發現,站在自己身邊左右的兵士,卻明顯都是袁崇尚的部下,身體一震,恍然大悟,“原來.....原來如此,原來你早就有安排。”
“看來長陵侯果真是太過疲倦了。”袁崇尚笑道:“長陵侯連日辛苦,好不容易卻歇息片刻,這一覺卻是睡了五六個時辰.....,本督正好借著這機會,將城中的防務重新布置了一下。這是雲山南門,西北軍若是打過來,南門首當其衝受到威脅,所以本督將南門的河西兵都調到其他城門,這裡全都換防我安邑兵士.....!”
“袁崇尚,你叛國背主,不得好死。”周庭怒道:“你這個不忠不義的小人......!”
袁崇尚卻是淡然一笑,道:“本督對先帝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若是先帝在世,便是粉身碎骨,本督也會領兵與楚歡決一死戰。”
“一派胡言。”周庭冷笑道:“你背叛帝國,還有臉說儘忠先帝?”
“先帝既然駕崩,如今的秦國,就不是本督效忠的秦國。”袁崇尚淡淡道:“當年太子結黨營私,也曾有人拉攏本督加入太子黨,隻可惜本督效忠的是先帝,先帝在時,本督自然不會聽從太子之命。太子早就對本督心有不滿,如今還沒有對本督動手,不過是還能用得上,可是本督知道,遲早有一天,他一定會對本督動手,既然如此,本督又豈能坐以待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人臣的本分。”周庭冷冷道:“聖上一心要複興大秦,又豈會因為從前的過節,輕易懲處大臣?袁崇尚,這本就是你居心叵測,你當真以為你的心思本侯看不透嗎?”
袁崇尚“哦”了一聲,周庭冷笑道:“你領兵前來,本就是想要投機取巧,叛與不叛,本就是取決於馮破虜此戰能不能勝。”
“哦?”袁崇尚微眯眼睛,唇邊帶著一絲笑意,“長陵侯看來很有眼光。”
“如果馮破虜此戰勝了,凱旋而歸,你大可以聲稱是領兵來助陣,聖上知曉你領兵前來支援,自然是歡喜,你雖然沒有在前線斬殺敵軍一兵一卒,卻說不定聖上心情大好,也會給你一些封賞。”周庭盯著袁崇尚,似乎已經看透袁崇尚的五臟六腑,“隻是如今馮破虜戰敗,你便有了其他心思......!”雖然被刀架著脖子,周庭卻還是無懼地往前踏出一步,“袁崇尚,你想背叛大秦,投靠楚歡,想將這座城獻給楚歡邀功?”
袁崇尚臉色驟冷,周庭卻已經伸出一隻手,照著袁崇尚抓過來,怒吼道:“本侯與你這卑鄙小人拚了.....!”
袁崇尚本就是武人出身,周庭又如何是他對手,他卻不出刀,抬起一腳,踹在了周庭胸口,周庭整個身體頓時飛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袁崇尚使了個眼色,早有兵士上前按住周庭,手腳利索將周庭捆綁起來,便是將周庭的嘴巴也用帶子封上。
城下此時一片叫喊之聲,更有不少人破口大罵。
袁崇尚這才走到窗牆邊上,雙手按在城垛上,衝著城下喊道:“北勇侯,你想不想進城?”
馮破虜一怔,城門遲遲不開,他已經是怒火中燒,恨不得一刀便砍了袁崇尚,可是此刻城門控製在對方手中,隻能忍著怒氣,道:“袁總督,趕緊開城門,再遲就來不及了。”
“北勇侯是國家重臣,危難之際,本督自然不能見死不救。”袁崇尚抬手指著城下黑壓壓的兵馬,“可是進城之前,北勇侯必須先讓城下的夷蠻人後退五裡地,隻要他們退後,本督立刻下令打開城門。”
此言一出,城下更是一片轟然。
術兀台等不少夷蠻人倒是聽得懂中原話,聞言臉色大變,怒道:“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城?”
“北勇侯,你也知道,夷蠻人野性難馴,不服管教,如果放他們入城,本督隻怕城內百姓不滿。”袁崇尚慢悠悠道:“而且咱們大秦本就是用他們作為平叛之用,如今他們大敗而歸,都是一群無能之輩,本督實在沒有必要再收留這些蠢貨。”
馮破虜心下卻是駭然,袁崇尚話說得輕巧,可是這番話一說出來,必然會讓夷蠻人心生怨怒,搞不好就會生變。
果然,術兀台已經衝著馮破虜怒聲道:“侯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死傷無數弟兄,為你浴血廝殺,他竟然這樣說我們?你是否當真要讓我們向後撤?”
一群夷蠻人都是緊握馬刀,凶神惡煞般看著馮破虜。
馮破虜身邊的部將見情況不妙,立刻護在馮破虜左右,隻怕這些夷蠻人一時暴起,對馮破虜動手。
“你們不要聽他胡言亂語。”馮破虜沉聲道:“本侯絕無此意,本侯定與你們同生共死.....!”
他話聲剛落,便隱隱聽到南邊傳來一陣馬蹄聲,臉色驟變,霍然扭頭,夜空之下,城下的兵馬俱都靜下來,所有人都禁不住向南邊望過去,密集的馬蹄聲如狂風驟雨一般,急促無比,正由遠及近傳過來。
“不好,西北人追上來了。”人群之中一聲驚呼,隨即四下裡一片混亂,不少人紛紛叫嚷:“快跑啊,西北人追上來了......!”
城下一片混雜,人喊馬嘶,術兀台此時也顧不得與馮破虜爭執,知道雲山府城已經是進不去,調轉馬頭,拍馬向北而走,城下亂成一團,所有人都是爭先恐後向北而逃,有不少騎兵先前想著讓自己的戰馬歇息片刻,所以下馬落地,此時混亂之中,有些人還沒來得及上馬,便被從邊上衝過來的騎兵撞開,人馬分離。
叫罵聲響成一片,不少人生生被同伴撞開踩死,夷蠻人性情粗野,逃竄之時,但有人擋住自己道路,揮刀便砍。
西北軍尚未抵達,城下互相踐踏砍殺便折損了不少人。
蹄聲如雷,轟然而至,黑夜之中,數千西北騎兵如同暗夜的幽靈軍團,一列列一對對驟然而至。
西北騎兵列陣而來,狂奔之下,勢若風雷,城頭上的兵士們眼睜睜地看著井然有序的西北騎兵如同秋風一般掃過城下,所過之處,尚滯留在城下的兵將人仰馬翻,慘叫聲響成一片。
這時候,騎兵的衝擊力才真正地體現出來。
更多的夷蠻騎兵早已經沒入北邊深邃的黑暗之中,而一排又一排西北騎兵從城下席卷而過,等到最後一排西北騎兵從城下劃過之後,城下空曠的大地上,隻留下滿地的屍首,殘肢斷手遍處散落,甚至有不少戰馬也生生被席卷而過的西北鐵騎砍得四分五裂。
城頭上的將士們麵麵相覷,一切似乎就是在轉眼之間發生,所有人親眼看見西北鐵騎如同鐮刀收割稻草一樣砍殺敵人。
隱隱之中,從北邊的黑暗之中,時不時傳來淒慘的叫聲,眾人知道那定然是落後的逃兵被西北鐵旗趕上。
片刻之後,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如果不是因為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道以及滿地的屍首,甚至讓人誤以為先前城下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小片刻之後,聽得黑暗之中,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城頭的兵士頓時緊張起來,黑暗之中,卻瞧見數十騎忽然間便冒出來,到了城下,火光之中,隻瞧見當先一人胯下駿馬如同烈火一般,那人一身甲胄,手持大刀,宛若坐在一團火焰之上,神威凜凜,宛若天神。
“本王楚歡,袁總督可在城頭?”烈火一般的雷火麒麟背上,自然便是楚歡。
袁崇尚聽到楚歡聲音,急忙道:“是楚王?袁崇尚在這裡已經等候多時了,雲山城已經被我們拿下,正在等候楚王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