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彰盯著靠近過來的隊伍,搖搖頭,道:“不對!”
眾將頓時都看向達奚彰,達奚彰抬手指著遠方,西穀關以西,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幾十裡地,近處十幾裡地更是一目了然。
西北大地,一馬平川,兩邊山巒之間更是暢通無阻,達奚彰緩緩道:“你們瞧那邊,至少在三十裡地之內,除了這隊人馬,再無其他兵馬。”
“將軍......!”長慶不由問道:“十五裡地之內,我們可以看得清楚,隻是過了十五裡地,便有丘陵阻隔,並不能看得清晰......!”
“長慶,如今快要尚未入秋,西北氣候乾燥,地麵塵土很深。”達奚彰道:“隻要人數一多,走動起來,便會揚起塵灰,如果西北當真是大軍來臨,必然是塵土飛揚,天上也必然是灰蒙蒙一片,可是你們現在去看,那邊的天幕頗為乾淨,並無大量浮灰飄蕩,由此斷定,這支人馬之後,並無大軍。”
眾人這才仔細看過去,果然瞧見,雖然那一彪人馬飛馳而來,揚起了灰塵,但是範圍極小,而且很快沉澱下去,後方的天幕,並無浮灰。
“將軍睿智。”長慶讚歎道。
達奚彰神情淡定道:“而且這也絕非斥候,這彪人馬不下兩百,甚至更多,沒有哪支軍隊會派出如此眾多的人馬作為斥候。更何況西穀關橫亙在山嶺之間,西北人來來往往,他們對這邊的情況已經十分了解,沒有必要再派人前來。”
“將軍,既然如此,那麼這隊人馬會是什麼來曆?”長慶皺眉道:“聽說楚歡在西北強令征收戰馬,西北所有的戰馬,都將由西北軍作為軍用。這隊人馬胯下的戰馬,矯健迅速,乃是一等一的良駒,數百匹戰馬,不可能為民間私有,隻可能是西北軍的人.......!”
說話之間,那隊人馬距離西穀關越來越近,城頭上的將士卻也都是全神戒備,很快,那隊人馬的速度卻漸漸慢下來,達奚彰探頭凝視,關頭極高,居高臨下俯瞰,下麵的人宛若螞蟻,很難看清楚,但是他卻依稀看到這支人馬甲胄在身,佩刀馬刀,更有一小部分人配備了弓箭,瞧那甲胄裝束,乃是西北軍無疑。
“將軍,是西北軍!”其他人卻也分辨出來,“是否下令,將他們射殺?”
達奚彰神情嚴峻起來,“不要輕舉妄動......區區幾百名西北騎兵,來到這裡做什麼?”
“將軍,有沒有可能是西北人實在熬不下去,所以派人過來談判?”長慶輕聲道:“關隘一封,西北與關內的聯係斷絕,貨物難以出關,他們恐怕是撐不下去了。”
其他人都是微微頷首,隻覺得長慶所言大有道理。
“將軍,他們停下了!”一名部將沉聲道。
此時那隊人馬就在關下不遠,停止前進,達奚彰等人隱隱瞧見城下那隊兵馬正抬頭向關頭望過來,很快,聽到下麵傳來一個聲音高聲叫喊:“達奚將軍,打開城門......!”
那人嗓音極大,饒是如此,在關頭之上卻也並不能完全聽得清楚,不過大致意思卻也是能夠聽得明白。
“將軍,他們讓我們打開城門。”長慶冷笑道:“還真是異想天開......!”
達奚彰卻是神情肅然,並不作聲,下麵喊叫了片刻,見毫無動靜,眾人忽見到一名騎士催馬上前,到得最前方,單人獨馬,卻見那人手挽長弓,抬頭看了看,忽然彎弓搭箭,對準了關頭,關頭眾人都是冷笑,一名部將冷聲道:“將軍,他要朝咱們射箭,膽子不小......!”沉聲道:“來人,拿弓箭來......!”
邊上早有一名箭手送上弓箭,那部將接過,彎弓搭箭,對準了那人,冷笑道:“我倒要瞧瞧,是他射死咱們,還是我射死他......!”
“關雷,不要輕舉妄動。”達奚彰沉聲道:“你們有沒有瞧見隊伍裡的那名官員......!”抬手指了指,“那個,是否瞧見?”
便在此時,卻見到最前麵那人已經利箭射出,箭矢一飛衝天,直往關頭射過來。
眾將本要發笑,這關頭巍峨高大,便是以強弓射出,也不可能射到關頭之上,就算是從關頭自上而下射箭,威力也會大打折扣。
可是那利箭卻如同穿雲之雀,直往上來,雖然到得最後,速度已經慢慢減弱,已經很難形成威力,卻還是射到了城頭之上來。
那利箭越過城垛,已經是綿軟無力,終是落了下來,此時包括達奚彰在內,箭矢附近的將士都是色變。
這他們都是軍人,當然知道這一箭意味著什麼,至少放眼西穀關,包括達奚彰在內,都不可能射出這樣的一箭來。
大部分人第一時間腦海中立刻蹦出一個名字來。
軒轅紹!
隻有箭神軒轅紹,才有可能射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一箭,隻是所有人也都知道,關隘下的那人,也絕不可能是軒轅紹。
一名部將終是反應過來,上前去,撿起箭矢,回過頭來,“將軍,上麵有書信!”
達奚彰一怔,那部將已經從箭矢上取下一張紙條,呈給達奚彰,達奚彰攤開來,掃了一眼,顯出驚異之色,隨即回到城垛邊上,俯瞰下去,似乎是在自語,又似乎是在與眾將說話,輕聲道:“是......是軒轅勝才!”
“軒轅勝才?”諸將又是一驚。
長慶奇道:“將軍,軒轅勝才不是在甲州嗎?怎地回到西穀關來?”
達奚彰指著隊伍中的一人,道:“難怪那般熟悉,難道你們已經忘了他?”
眾人仔細看過去,關雷忽然道:“那......那好像是前番經過關隘的黃大人!”
“不錯。”達奚彰點頭道:“那是吏部侍郎黃凃......軒轅勝才和黃凃一同來到西穀關......!”他皺緊眉頭,顯然有些意外。
“將軍,前番黃大人途經此處,留了兩天。”長慶低聲道:“末將等也不知道他到底前往西北做什麼,如今怎地和軒轅勝才在一起?”
達奚彰道:“現在告訴你們,那也無妨。黃大人前往西北,就是奉了太子殿下之令,密見軒轅勝才。”
眾將這才恍然大悟,長慶明白過來:“將軍,黃凃去見軒轅勝才,自然是奉了殿下之令,勸說軒轅勝才在西北起兵!”
達奚彰道:“應該是這樣,具體如何,黃大人並沒有細說,本將自然也不好多問......!”見到軒轅勝才單人獨馬,手挽長弓,依然仰視著關頭,晃了晃那張利箭帶上來的字條,“軒轅勝才讓我們打開關隘,他說楚歡的大軍正在後麵追趕而來......!”
“將軍,他要入關?”長慶皺眉道:“咱們奉命鎮守關隘,殿下吩咐下來,絕不可從西北往關內進入一人......!”
關雷在旁也道:“將軍,軒轅勝才他們究竟發生何事,咱們一無所知,眼下他帶著數百騎兵來到關下,總不能憑借一張字條,便讓他輕易入關。”
達奚彰若有所思,終是緩緩道:“軒轅勝才和黃凃來此,事有蹊蹺,難道是西北那邊出了什麼變故?”
“字條之中說,楚歡的大軍正在後麵追趕......這追趕二字,很是奇怪,難道軒轅勝才他們正被西北軍追殺?”長慶道:“可是咱們都知道,軒轅勝才鎮守甲州,怎會如此倉皇逃到這裡?楚歡對他應該十分器重,否則也不至於將甲州重地交到他手中,為何現在楚歡反要追殺他?”
便在此時,下麵又傳來叫喊聲,這一次聲音更是響亮,眾人聽得也清楚不少,而且都能從對方語氣中聽出,關隘下的那隊人馬似乎很是憤怒。
“將軍,他們要我們打開門。”關雷道:“咱們該怎麼辦?”
達奚彰還在猶豫,長慶輕聲提醒道:“將軍,他們來的奇怪,還是要三思為上......!”
旁邊一名部將忽然道:“將軍,軒轅勝才是軒轅世家的人,是軒轅統領的堂弟,看他們的情形,應該是真的被追殺至此,如果不放他們進來,恐怕日後軒轅世家會怪罪!”
這名部將先前一直沒有吭聲,看上去老成持重,此時一番話,卻是讓眾將都是沉默下來。
“依末將猜測,正如何長慶所言,黃凃前往西北,是想讓軒轅勝才趁楚歡不在西北,掀起風波。”那部將道:“殿下讓我們扼守關隘,提防楚歡從西穀關出關,也就是說,楚歡如今確實沒有在西北。可是楚歡手下能臣猛將眾多,很有可能軒轅勝才的計劃敗露,所以才會逃脫到這裡......且不說軒轅勝才是軒轅世家的人,此人跟隨楚歡到西北,對西北的局勢了若指掌,日後朝廷對西北用兵,軒轅勝才必然會擔當重任.......!”
達奚彰微微頷首,道:“本將明白你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那部將已經湊近過來,壓低聲音道:“將軍莫非覺得他們可以?依末將看來,倒也不必有此擔心,軒轅勝才是軒轅世家的人,絕不可能不顧自己的身份,與楚歡沆瀣一氣。而且......將軍當年是義國公推舉而來,如果軒轅勝才出了差池,將軍日後也不好向軒轅世家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