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此刻卻已經站起身來,她也不看眾人,隻是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掃視幾人一眼,抬步便走,媚娘卻是橫身攔住,笑道:“皇後要去哪裡?”
皇後卻是看著楚歡,道:“楚歡,莫非你連信諾也不遵守了?本宮既然已經送你們到了這裡,你就該遵照諾言,還本宮自由。”
楚歡皺起眉頭,媚娘卻已經吃吃笑道:“皇後就這麼著急回去?看來先前我與你說了半天,你並沒有聽進去。”
皇後卻是冷冷道:“閃開!”
“我若不閃開,你又能如何?”媚娘柳眉豎起,“在我麵前,你還要擺皇後的架子?歡哥給你麵子,我卻用不著給你麵子。”
“你……!”皇後知道媚娘是個極難纏的人物,有些惱怒。
楚歡看了羅多一眼,見羅多一臉肅然,猶豫了一下,才道:“尚未天亮,等天亮之後,我再讓人去給太子報信,到時候太自會派人前來迎候娘娘。河西現在並不太平,此處離天宮還有一段路途,娘娘若是獨自離開,恐怕不安全。”
“安不安全,與你們無關。”皇後淡淡道:“本宮現在就要回宮。”
“哦?”媚娘媚眼兒一轉,笑道:“莫非皇後不想見齊王最後一麵?”
皇後嬌軀一顫,蹙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媚娘卻已經閃開,讓出道路,“你既然要著急回宮,我也不攔你,你現在便可以離去。你都要走了,我便不必與你多言。”
皇後卻是看向楚歡,冷聲道:“楚歡,你知道齊王在哪裡?”
楚歡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頭道:“皇後有所不知,王爺如今就在西北!”
“西北?”皇後喃喃道:“他果然在西北。”
媚娘“咦”了一聲,問道:“原來你知道他在西北?”
皇後也不理會媚娘,隻是盯著楚歡,“他現在如何?”
楚歡道:“娘娘可知道,太子本是要害死齊王殿下?”
皇後冷哼一聲,道:“他們是兄弟,太子是齊王的兄長,又如何會害他?”
“也虧你是皇後。”媚娘在一旁笑道:“宮廷之爭,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古以來,皇子為了繼承皇位,你爭我奪,又何曾講過半絲的兄弟情份?如果不是歡哥,齊王如今連屍骨也尋不到了,又豈能在西北安心做王爺,還每日裡想著統領西北大軍反攻京城?”
皇後蹙眉道:“當真如此?”
楚歡正色道:“殿下本是在京城輔國,可是太子步步緊逼,而且一度將王爺囚禁在王府之內。是王爺派人千裡迢迢往西北送了密函,我才派人前往京城營救……!”
“哦?”皇後凝視楚歡,“是你派人將瀛仁帶去了西北?”
楚歡歎道:“太子將齊王身邊的人鏟除殆儘,這倒罷了,王爺身處京城,在太子的控製之下,隨時都有危險。”
“那也未必。”皇後淡淡道:“太子或許隻是將瀛仁軟禁在王府之內,並不一定就像害死瀛仁……至若身處險境,也未必如你所言!”
楚歡道:“這是王爺親口所言,娘娘可知道馬仲衡?”
“馬仲衡?”皇後微一沉吟,點頭道:“他是齊王府的護衛統領,本宮記得此人。”
楚歡搖頭道:“娘娘錯了,此人是太子的人,一直在王爺身邊監視。王爺後來逃離京城,本道之上,差點就死在馬仲衡的手上。”
皇後一怔,楚歡繼續道:“而且太子派出了幾路人馬,一路追殺,王爺能夠死裡逃生,實屬不易。”
媚娘冷笑道:“太子假仁假義,你還以為他是什麼好人?你的兒子差點就死在他的手上,而且真要死了,悄無聲息,不明不白……!”
皇後身形微微搖晃,臉色蒼白,喃喃自語:“不會……太子,太子怎會要殺他……!”抬頭看著楚歡,問道:“那他現在如何?”
“娘娘放心,王爺現在安然無恙,就在西北朔泉。”楚歡道:“楚歡受王爺的大恩,自然是要竭力相報,如今太子與齊王已經勢同水火,生死難容,這段仇怨,恐難解開……!”
皇後緩緩坐了下去,閉上雙眸,嬌軀微微顫抖。
羅多見狀,並不多言,徑自出門,媚娘已經道:“皇後,不管你是否願意看到,齊王和太子的爭鬥,已經是在所難免,也難以阻止。太子視齊王為眼中釘肉中刺,如今又在歡哥頭上扣了反賊的帽子,那麼他隻要緩過來,遲早是要對西北用兵……你是齊王的生母,留在太子身邊,就等若是太子掌控在手中的人質,日後真要兵戎相見,齊王未戰,就已經輸了一陣。”
媚娘所言,雖然直白,卻是一針見血。
楚歡雖然知道媚娘素來口無遮攔,該說的不該說的,對媚娘來說,都是百無禁忌,隻是此刻卻並不阻止。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皇後聲音有些發顫。
“這還需要我來解釋?”媚娘輕歎道:“皇帝死了,皇後你若是跟在太子身邊,太子自然就是師出有名,到時候他發兵攻打齊王,天下人倒以為他是正統,那時候你就算攔也攔不住,不-明-真-相之人,反倒覺得太子才是正義之師。對齊王來說,你是他的親生母親,他起兵與太子相爭,卻要顧及你的安危,說不定到了非常之時,太子還要用你來威脅齊王,皇後,你說這到最後,你是不是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皇後眼角微微,苦聲道:“不會……太子不會這樣做,他……他不會與瀛仁兵戎相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媚娘還要再說,楚歡已經抬手道:“媚娘,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和皇後說。”
媚娘白了楚歡一眼,卻也沒有多言,轉身出去。
等媚娘出去之後,楚歡才道:“皇後如果執意要回去,楚歡絕不攔阻,皇後從現在開始,就完全是自由的。隻不過媚娘所言,雖然不中聽,卻也是當下的實言。秦國雖然已經隻剩半壁江山,但是對太子來說,皇位勢在必得,而且他既然派人刺殺齊王,也就證明在他心中,斷斷是容不得王爺繼續活下去……王爺如今身在西北,我們西北將士,自然都是遵從王爺之令,王爺如果執意要入關,我也絕不會違抗王爺之令,皇後說我是反賊,事到如今,如果說反對太子就是反賊,我也就心甘情願受著這反賊之名。”
“你為何要反太子?”皇後輕歎道:“如果隻是為了瀛仁,此事並非不可回旋。本宮會親自向太子求情,讓他寬恕你的罪責,而且本宮會勸說瀛仁,讓他不要與太子爭鬥。你既然平定了西北,大可統領西北兵馬,輔佐太子平定叛亂,等到他朝秦國複興,你便是複國功臣,封王拜相,並非不可能。”
楚歡卻是失笑道:“皇後覺得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皇後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淡定地盯著楚歡,反問道:“難道不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當然不會。”楚歡歎道:“真有那麼一天,太子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我楚歡,楚歡死後,接下來太子要對付的,肯定就是王爺了。”
皇後蹙起眉頭,楚歡苦笑道:“覆水難收……一隻杯子打碎了,無論怎樣的能工巧匠拚湊複原,依然會有裂痕,對太子,對齊王,對我,都是如此。太子和齊王水火不容,這不是皇後三言兩語就能夠化解,而太子對我心存怨恨,就算他用人之際,暫時接納我,但是飛鳥儘良弓藏,等到天下平定之後,他自然容不得我繼續活下去。”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就算我想繼續效忠秦國,恐怕西北將士也不會答應了。”
“為何?”
楚歡道:“皇後應該知道,秦國立國之後,對西北一直是寡恩,反倒是因為皇帝修道,賦稅一增再增,天下百姓,深受其苦,西北本就是貧瘠之地,連年賦稅,再加上兵災戰禍,更是雪上加霜,對西北百姓來說,秦國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們的頭上,如今這座大山眼見要崩塌,皇後覺得他們還會拚力去保住這座壓在他們頭頂上的大山?”
皇後幽幽歎了口氣,顯然對此也是十分了解。
“如果皇帝勵精圖治,對西北多有厚恩,再有幾代後繼之君施行仁政,讓西北的百姓念及帝國的好處,讓他們感受到朝廷的恩惠,他們自然是甘心效忠大秦。”楚歡肅然道:“可是現如今西北許多百姓甚至不知道帝國的皇帝是誰,他們隻知道這個國家建立之後,他們過得十分艱苦,比之前朝大是不如,如果走到偏僻鄉野,他們甚至會念及華朝的好處,也不會想念秦國半分……!”
皇後臉色微變,楚歡凝視著皇後,緩緩道:“天下大亂,群雄四起,改朝換代,已經是在所難免,恐怕太子也是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如果說這天下還有一人可以名正言順地為主,那就隻有一個人……!”
“你是說誰?”
“當然是齊王殿下。”楚歡緩緩道:“王爺不但有秦國的血脈,而且還是華朝王族血脈,大華雖亡,也不過數十年而已,王爺若是舉起興複大華的旗幟,恐怕比舉起大秦的旗幟更讓人擁戴。”
皇後變色道:“你……你說什麼?”
楚歡淡淡笑道:“皇後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皇後的身份,知道的人並不多,可是皇後莫要忘記,齊王殿下曾經在忠義莊遇刺,忠義莊這個地方,皇後當然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