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坐在馬車之中,神情冷峻,車行轔轔,終於停了下來,外麵傳來青衣小廝的聲音:“竹大俠,已經到了!”
楚歡下了馬車,卻發現馬車停在一座宅邸的後門,高牆大院,雖然是後門,卻也十分寬大,皺起眉頭,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家主人說,竹大俠應該不希望太招搖,所以沒有從正門而入。”青衣小廝恭敬道:“竹大俠請隨我來。”
青衣小廝帶著楚歡從後院進門,入門之後,便見得院內亭台樓閣,鳥語花香,入眼處皆是秀美園林,順著小道行了片刻,便聽得不遠處傳來呼喝聲,似乎有人在搏鬥,青衣小廝領著楚歡過去,那聲音也就越來越清晰,很快,隻見到前麵出現一處極為空闊的演武場,演武場四周環繞這一圈兵器架子,刀槍劍戟等兵器俱在其中,演武場中,隻見到五六個人都是穿著長褲,卻是赤著上身,正在場內搏鬥,演武場四周,站了十幾號人,都是肅然而立。
青衣小廝停下腳步,向楚歡恭敬道:“竹大俠,我家主人就在那邊!”伸手向演武場指了指,並沒有繼續過去,而是向楚歡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楚歡微眯著眼睛,緩步上前,此時卻是看的清楚,雖然演武場中有六人,但卻明顯是以一敵五,都是赤手空拳,被五人圍攻的那人,楚歡一眼便即認出來,正是那位河西少帥。
五名孔武有力的大漢連續出招,馮少帥以一敵五,看上去卻是遊刃有餘,他腳下靈活,動作敏捷,赤著上身,精壯結實,身上竟然有多處傷痕,楚歡心中已然清楚,這馮少帥雖然出身豪門,其祖父和父親是河西兩代總督,可說是含著金湯勺出身,但他顯然不是養尊處優,非一般的紈絝子弟。
此時場中拳來腿往,楚歡看的出來,雖然那幾名壯漢是陪練,但是顯然都是儘了全力,並沒有絲毫留手。
“砰!”
一聲悶響,馮少帥一拳擊中一名壯漢的小腹,那壯漢整個人頓時便已飛出去,也幾乎在同時,馮少帥整個人已經騰身而起,兩腿齊出,各踹在一名壯漢的身上,那兩名壯漢頓時都被踹翻在地,剩下的兩名壯漢見狀,身形都是一頓,不敢再繼續向前。
被馮少帥擊倒的三人,一時間卻也難以爬起來,馮少帥此時卻是站住身形,抬起手,邊上早有一名侍從拿著溫熱的毛巾上前,馮少帥接過毛巾,擦拭臉龐,他身上留著汗水,隨意擦拭幾下,將毛巾丟給身邊侍從,這才道:“倒下去的三人,每人領二十兩銀子……!”瞥向那兩名沒敢再進攻的壯漢,淡淡道:“你們兩個下去自領二十軍棍!”
“少帥……!”
“本少帥的規矩,莫非你們不知道?”馮少帥淡淡道:“全力以赴,若是上到本少帥,非但沒有懲處,還會重重有賞,若是怯懦不前,隻能軍棍伺候……!”揮揮手,“你們下去吧!”
那兩人低著頭,屈身退下,邊上又有幾名侍從上前將那三名受傷的壯漢抬了下去。
馮少帥從邊上侍從手裡接過一件衣裳,套在身上,這才轉過頭來,緩步向楚歡走過來,經過楚歡身邊,馮少帥竟然沒有停步,隻是道:“隨我來!”
楚歡微皺眉頭,馮少帥領著楚歡到了院子深處,院內竟是有一處頗為寬闊的水池,池塘中間,修了一座八角亭,楚歡跟著馮少帥進了八角亭之後,亭內卻早已經備下了瓜果酒食,兩名俏麗的侍女正垂手站在亭中伺候,馮少帥大馬金刀坐下,這才向楚歡含笑問道:“竹大俠,你飲酒的時候,可喜歡旁邊有人伺候?”
楚歡在馮少帥對麵坐下,手中包裹橫放在自己麵前,淡淡道:“少帥是請我來飲酒?”
馮少帥揮揮手,哈哈一笑,示意那兩名侍女退下,這才笑道:“聽說楚督的內眷個個都是如花似玉,我這邊的庸脂俗粉,楚督當然是看不上了。”
楚歡心下一驚,但麵上卻毫無表情,笑道:“本督也想不到,馮都竟然有這樣一位公子。”
馮少帥直呼“楚督”,楚歡當然已經清楚馮少帥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他心內吃驚,實在料不到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輕巧就被對方識破。
他與馮少帥從未見過,心知馮少帥能夠識破自己,隻怕是另有緣故,隻是一時間卻想不出自己究竟在哪裡出現了破綻。
但是對方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到了這種時候,也已經沒有必要再藏頭露尾。
“楚督這話,天笑倒是聽不懂了。”馮少帥含笑道:“楚督是覺得我不如家父,還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楚歡暗想原來馮少帥的名字叫做“天笑”,笑道:“少帥莫非很期望勝過馮督?”
馮天笑哈哈一笑,楚歡此時卻已經將那隻木盒子放在桌上,盯著馮天笑的眼睛:“這份禮物,是少帥送給本督的?”
馮天笑瞥了那木盒子一樣,哈哈一笑,道:“實不相瞞,聖上要舉行祭天誕禮,我奉了父帥之令,維持武平府的秩序安全……楚督也知道,如今不管是天門道還是青天王,都是為亂一方,禍國殃民,他們無孔不入,若是趁此機會滲透到河西,破壞聖上的祭天大禮,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我等做臣子的,那也是無法向聖上交代。”
說話之間,馮天笑已經起身為楚歡麵前的被子斟上酒,笑道:“楚督,這是夷蠻人釀造的酒,夷蠻人雖然不通教化,是群野獸,但是憑心而論,他們釀造出來的酒,倒也彆有味道。楚督可以嘗一嘗……楚督總不該會懷疑天笑會在酒中下毒吧,哈哈哈……!”
楚歡卻也是含笑道:“少帥有話直說,其實不需要多費周折!”
“也好。”馮天笑歎道:“事情是這樣的,為了遵從父帥之令,天笑在武平府城布滿了眼線,說到底,還是為了保證這邊的安全,不讓彆有居心之人有機會滲透進來,其實這些時日,我們已經抓了不少奸細,非常之時,對奸細的懲處,也是從重懲處。”
楚歡隻是盯著馮天笑的眼睛,並不說話。
“就在昨天,我們又抓到了兩個人。”馮天笑凝視楚歡,神情肅然:“一男一女,但是那女人卻是女扮男裝,明顯有問題,他們行蹤詭異,在武平府城鬼鬼祟祟,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將他二人抓住,本已經準備從嚴懲處,隻是……隻是他二人自稱與楚督相識,是楚督的隨從,我自然是不相信……!”
楚歡麵不改色,隻是淡淡問道:“所以少帥派人送了禮物給我?”
“楚督千萬不要怪責。”馮天笑正色道:“父帥在京城與楚督見過,對楚督是好生相敬,會到河西之後,多次對天笑提起楚督,說楚督乃是少年英傑,楚督在西北平定叛亂,更是名震天下,如此人物,天笑心中也是欽佩萬分。那二人既說與楚督相識,天笑自然要小心謹慎,萬一真是楚督的人,我錯手殺了,又如何能向楚督交代?所以這才從那女子身上這把彎刀,送給楚督看一看,如果真是楚督部下,楚督自然能夠認出來。”
楚歡笑道:“你是說,那兩人是被你的部下所擒?”
“正是。”
“少帥,其實本督有些奇怪,你又如何認識本督?”楚歡笑道:“你我似乎從未見過,又如何知曉竹大俠就是楚歡?”
馮天笑哈哈笑道:“楚督光輝奪目,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鶴立雞群,再加上家父曾經對楚督的容貌有所描述,所以昨天見到,我便已經認出,隻是當時楚督故意隱瞞身份,天笑以為楚督另有原因,自然不好揭破。”
楚歡心知馮天笑這話是一派胡言,他外貌並沒有明顯的特征,即使馮元破果真對馮天笑說起自己的容貌,馮天笑也不可能認出自己,這其中必有其他原因。
“卻不知少帥所說的兩名奸細,如今身在何處?”楚歡微笑道:“是否與我相識,隻憑這盒中的東西,我也不好斷定。”
馮天笑點頭道:“應當的。”起身來,兩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個響哨,很快,就見到不遠處出現幾道身影,楚歡凝神望去,隻見到兩名黑衣大漢正推著一人往這邊過來,楚歡一眼便看出來,那人正是祁宏,卻是麵不改色。
祁宏被兩人帶過來,隻看了楚歡一眼,卻裝作不認識,隻是盯著馮天笑,一臉怒容。
他不知馮天笑已經知曉楚歡身份,楚歡前來河西,乃是隱匿真實身份,祁宏自然不會當眾相認,以免壞了楚歡之事。
楚歡神情淡定,卻聽得祁宏身後一人笑道:“楚督,昨晚多有冒犯,還請不要見怪。”那聲音十分熟悉,楚歡看過去,隻見那人粗眉大眼,闊口高鼻,頓時顯出笑容:“原來是你,風蕭蕭兮易水寒,此荊柯非彼荊軻。”
楚歡聽那人聲音,再看那人身形輪廓,瞬間便已經斷定出來,正是昨夜為自己付了茶錢,後來又設圈套襲擊自己的荊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