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在黛兒屋裡並沒有多長時間,聽到外麵傳來貓叫,知道是公孫楚來了,當下出了門,徑自往側廳去,公孫楚已經在等待,見楚歡進來,急忙起身,楚歡招手示意他坐下,已經有人上了茶來,楚歡落座之後,笑道:“公孫大人,這麼晚將你叫過來,打擾休息,可彆見怪。”
公孫楚忙道:“大人這麼晚找我過來,必然有重要事情。本來也沒有睡下,楚督已經下令租糧出去,越州各府縣的租糧事宜也已經開始,倒也有不少事情要交代下去,彆等要往北山那邊去,這邊的事兒還沒有交代清楚。”
“找你過來,也是為了這事兒。”楚歡笑道:“你也不必搶急,事情要做好,身體也要保重。”
“多謝楚督惦記著。”公孫楚拱手道:“隻是這糧種隻有種到地裡,下官才能安心。這幾年西關是苦怕了,每年都有不少人餓死,今年雖然糧種勉強可以湊合著用,可是要撐到秋收,中間免不得還要餓死人,如果糧食再不種下去,西關百姓那可就真活不成了。本來朱淩嶽攻打咱們西關,下官一度擔心這戰事太過持久,耽擱了耕種,到時候後患無窮,好在楚歡迅速解決了前麵的事兒,下官這手頭上的要務,自然也不能懈怠。下官這幾日會製定詳細的章程,將具體事情都悉心交代下去,免得下官離開之後,會出彆的岔子。”
楚歡點頭笑道:“今晚我剛剛去了齊王那邊,回來的路上,派人去找你過來,已經和齊王談到了北山總督的事情。”
公孫楚問道:“那下官何時動身?”
在公孫楚看來,楚歡雖然名義上還是西關道的總督,但是無論北山還是天山,都已經沒有能與楚歡匹敵的對手,楚歡接下來當然會是進一步控製其他兩道,從而將整個西北都抓在手中,魏無忌前往天山,而且帶走了不少官吏前往赴任,軍隊方麵,方如水的金州軍和常歡的西北軍都已經駐紮在天山,這已經證明楚歡是要整頓天山,掌握天山的軍政大權,下一步自然就是北山,派自己前往,就像派魏無忌前往天山一樣,都是為了控製西北。
楚歡既然已經決定讓自己前往北山,放眼西北,楚歡如今的話,當真是一言九鼎,那麼自己前往北山擔任總督也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有些話雖然不便明說,但是公孫楚心中明白,楚歡前往與齊王稟報,隻怕也隻是走一個過場,齊王畢竟是大秦的皇子,楚歡在名義上還是秦國的臣子,北山總督的任用知會齊王,一來也是楚歡表示對齊王的尊敬,二來也是為了讓自己前往北山擔任總督變的更加名正言順。
魏無忌前往天山,楚歡當時就在賀州城隻不過是派人送來一道折子,齊王二話不說,便即同意,而且楚歡戰後的封賞折子,齊王也是一概照準,所以公孫楚自然不會懷疑前往北山赴任會有任何的阻力。
“隻怕一時半會還去不得。”楚歡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公孫大人,你先在這邊處理好租糧的事務。”
公孫楚何其精明之人,楚歡這句話,他當然聽出其中有不對的地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楚督,是否……齊王不讚同下官前往北山,另有人選?”
楚歡神情淡定,含笑道:“你猜是誰?”
公孫楚想了一下,道:“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盧浩生,隻是盧浩生一直在京城為官,下官也和他交談過兩次……哦,對了,楚督,差點忘記向你稟報,在你回來之前,齊王召集賀州這邊的不少官員前往他府中赴宴,加起來也有兩次,說是為除掉羅定西慶功,下官等商議了一番,也不好讓齊王麵上太難看,所以也就前往赴宴。”
“此時我已經知道,並無什麼不妥。”楚歡含笑點頭道。
“所以赴宴之中,下官與盧浩生有過交談,此人才華是有的,也頗有心機,隻是……下官覺得他對治理地方的經驗十分欠缺。”公孫楚神情嚴峻,“若是太平盛世,京官下到地方上慢慢曆練,倒也並無什麼不妥,可是如今正是非常之時,北山肖煥章雖然已經身死,但是北山本身卻並不太平,各種勢力交錯在一起,若是不能及時理順調和,隻怕要釀出大亂……!”
楚歡笑道:“你是覺得盧浩生不能治理好北山?”
“這個……!”公孫楚猶豫了一下,才拱手道:“楚督,並非下官背後說人是非,便是楚督派下官前往,下官也是心中忐忑。下官的才乾或許比不上盧浩生,但是熟悉西北的風俗民情,而且與北山道的一些官紳也有些交情,盧浩生卻毫無地方閱曆,隻怕會誤了楚督的大事,而且會攪擾的北山不寧。”
“依我看來,盧浩生或許比你多讀幾本書,但是論起為民造福的才乾,遠不如你。”楚歡笑道:“他既然要去,本督就放他去試一試,有些人不撞南牆是不知道回頭的。不過你這邊也有準備一下,隨時準備趕赴北山,正好這段時間你既可以照應借糧轉租的事兒,也可以在去往北山之前,想好到了北山該怎麼做,有了準備,到時候辦事也就輕鬆許多,這時候倉促過去,反倒不是太好。”
公孫楚聽話聽音,明白楚歡意思,笑道:“下官領命。”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楚督,下官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公孫大人,在本督麵前,你儘管暢所欲言。”楚歡端起茶杯,道:“先喝茶,這麼晚叫你過來,好酒好菜沒有,這一杯茶總是要吃的。”
公孫楚端起茶杯,衝著楚歡亮了亮,表示敬意,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楚督,齊王派盧浩生前往北山,這是盧浩生在齊王耳邊所言,攛掇這齊王派他前往,還是齊王自己的意思?”
楚歡歎道:“公孫,說句大不敬的話,齊王還是個孩子,他打小在宮裡長大,被皇後保護的太好,便是一頭老虎整天關在籠子裡,也會變成溫順無比,所以性情純良,不懂得人心險惡。這番受到挫折,雖然成熟不少,可畢竟一個人的心性也不是短時間內錘煉出來。孩子走錯了道路,總要讓他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隻是咱們總不能強壓著讓他知道道理,隻有讓他看清楚一些事情,讓他自己明白才好。盧浩生此人,說沒有才乾,那也是睜眼說瞎話,能耐還是有些的,隻是……!”皺起眉頭,並沒有說下去。
公孫楚歎道:“如果此人隻是儘忠齊王,那倒還好說,如果他是另藏異心,楚督,便是你能容得下他,隻怕彆人也容不下他。如今西北要的便是安寧,誰要是在西北胡亂生事,那便是西北的大敵,你苦心想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是有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下官說句良心話,心裡也是不痛快的。”
“你說的不錯。”楚歡頷首道:“咱們要想辦法讓王爺明白西北人想要安定,盧浩生嘛,畢竟王爺對他還是十分信任,他們同經生死,王爺當初身邊那麼多官員跟隨,到最後隻有他一人相伴左右,王爺也是個講情義的人,自然對盧浩生不同,盧浩生既然不知前頭是南牆,咱們就讓他順他的意思,讓他撞上去,知道疼了,隻盼他就能夠明白,也能夠安分下來。”
公孫楚點頭道:“楚督良苦用心,隻盼齊王和盧浩生都能夠體會。”忽然想到什麼,道:“楚督,剛好今夜在這裡,還有一事想要稟報楚督。”
“什麼?”
“便是雁門關外的貿易場。”公孫楚笑道:“戰事一息,貿易場那邊自然會繁華起來,據下官所知,從西梁那頭,已經過來不少人到了貿易場那邊,最近不少商賈都從戶部司衙門領取過關的簽文,按照楚督的意思,前來申領出關簽文的商賈,都經過審核,當然,以西關七姓為先……隻是前不久有一群士紳因為借糧轉租的事情,生出事端,在一份文書上簽了名字,這份文書楚督交給了下官,下官也按照楚督的意思,但凡文書上有名字的士紳商賈,下官不會向他們借一顆糧食,但是出關的簽文,下官也不向他們發放……!”
楚歡道:“不錯,是這樣辦。”
“隻是最近這些時日,那些人卻又主動找了過來,聲稱他們可以多借糧食,彆的士紳如果向官倉借出他們收成的五成,他們願意借出七成,隻是希望楚督能夠通融,讓他們也能夠申領出關簽文。”公孫楚淡淡笑道:“這些人當初自私自利,不肯借糧,如今知道借糧的好處,心中都是後悔,一群人三天兩頭找到下官,讓下官向楚督求情,楚督,這事兒下官想了想,還是該和您說一聲。”
楚歡端起茶杯,問道:“公孫,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麼辦?原諒他們,給他們發放出關簽文?”
公孫楚搖了搖頭,肅然道:“楚督,無規矩不成方圓,更何況楚督當眾放眼,簽了名字,便不借他們的糧,也不會給他們發放出關文書,此事許多人都知道,若是原諒他們,隻怕……!”
楚歡笑道:“隻怕本督威望有損?”
“是!”
楚歡神情變得冷峻起來,淡淡道:“依照之前所說的辦,彆說多借兩成,文書上簽名的人,便是傾家蕩產將所有資財全都捐獻出來,也一份出關簽文都得不到。西關士紳成百上千,幾乎都借了糧,偏這幾十戶想要和本督作對,當真以為官府就是那麼容易得罪?對了,本督還記得,領頭的是叫做邢瀧,你儘管告訴他們,文書上簽字的家族,隻要本督在這位子上一天,他們就死了出關的念頭。他們就算說本督公報私仇或者打壓他們都好,也可以敞開了說,本督就是要打壓他們,讓他們知道,本督想要做事,誰要跳出來,好好掂量一下後果……!”
公孫楚起身拱手笑道:“下官領命,楚督,這殺雞儆猴,必然震懾住許多人,以後楚督的法令,那些士紳必然不敢輕易反對。”
“隻是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和官府配合,他們才可能享有官府給予的利益。”楚歡歎道:“許多人還是不明白一個道理,舍得舍得,他們既然不舍,又如何能得?你說的不錯,殺雞儆猴,有幾隻雞跳出來,總要拿刀宰他幾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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