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省眾官員正自焦急,門外已經有人前來稟道:“報,監國殿下已經下令,全城禁足,但有在城中為非作歹者,殺無赦。”
徐從陽衝出大門,沉聲道:“這是監國下的令?”
“是。”來人稟報:“殿下已經調動了城裡的武京衛,嚴加戒備,武京衛署門的官兵,全都出署,以防京中生亂。”
身後幾名官員也都跟了出來,有人已經道:“監國應對及時,那幫亂黨,必然是趁著前方戰事緊急,故意騷亂京城,必須要下狠手,才能鎮住他們。”
徐從陽皺眉道:“諸位大人是這麼看?老夫倒不這樣認為。”
“哦?”有人問道:“徐大人,您的意思是?”
“老夫知道監國的意思,如今局勢未名,監國下令禁足,本是為了防止更多的亂局出現,可是禁足令一下,城中的百姓必然會產生恐慌的情緒。”徐從陽正色道:“不到萬不得已,朝廷當然不會下令禁足,如今雖然是多處火災發生,但是幾場大火,並不能導致整個京城發生動亂,無非是幾處出現騷動而已,調人過去處理,即使手段嚴酷些,都是未嘗不可。京中幾十萬人,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火災的真正原因,如今全城禁足,反倒弄巧成拙,讓所有人都知道京中出了事兒。”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明白過來,有人已經道:“正是如此。如今本就是非常之時,京城民心極其重要,秦水布陣,隨時都要打起來,這京城必須要穩定方可,監國和徐大人處事明覺,最近一段時間,京中也確實保持著太平,可是……可是禁足令一下,就像一點火星,很容易讓事情鬨大。”
徐從陽神情嚴峻:“這幾場火,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測,精心籌劃,他們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要讓京城出現恐慌……!”回身拱手道:“諸位大人,你們各守其位,不必擔心,老夫立刻前往太子府,向太子陳述其中利害,勸太子收回成命,再商議對策。”
眾人立時道:“徐大人,京中有亂黨無疑,你路上可要多加小心。”有人已經去召喚護衛,保護徐從陽前往太子府。
中書省乃是軍機要地,如今帝國雖然動蕩,可是中書省依然是帝國的大腦,國政皆在此處,日夜運轉,太子自然十分注重這裡的安全,專門調了上百人在此守衛,以保證眾官員的絕對安全,此時有官員調來十幾名兵士,護送徐從陽出去。
徐從陽也不多說,上了馬車,在十幾名兵士的護衛,迅速往太子府駛去。
徐從陽心急如焚,也不知拐了幾條街,猛然間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鑼鼓聲,隨即聽到陣陣驚呼聲,徐從陽立時撩開簾子,沉聲問道:“出了何事?”
前麵一名護衛稟道:“大人,北邊傳來騷動,那邊濃煙滾滾,好像著了火……!”
“著火?”徐從陽心下一緊,“那裡是什麼所在?可有道觀?”
“回大人,那裡確實有一座嵩陽道觀,香火一直都很好……!”
“去嵩陽道觀!”徐從陽沉聲道。
那護衛一怔,問道:“大人,不是去太子府嗎?往嵩陽道觀去,就岔開了路,走錯了方向……!”
“莫多話,趕緊往嵩陽道觀去。”徐從陽厲聲道:“越快越好。”
護衛不敢多言,當下眾人護著徐從陽的馬車,折向北麵,隻過了一條街,便見到不少百姓驚慌失措四處奔逃,其中又夾著少數武京衛兵士,也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在街上攔截叫喝,馬車前麵被堵住,徐從陽掀起窗簾,邊上剛好有一名武京衛兵士正要走過,徐從陽沉聲道:“站住。”
那武京衛兵士扭頭看了一眼,隻看車駕護衛,雖然不認識徐從陽,卻也知道是高官,忙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前麵出了什麼事情?”
“回大人話,嵩陽道觀發生火災,道觀裡正在救火,忽然衝出一群亂民,正要往道觀裡衝進去,他們手中持有刀槍武器,百姓們都受到驚嚇……咱們人手太少,正要召集人手過來。”
徐從陽皺起眉頭:“你是說他們持有刀槍?”
“是,手上都拿著長槍短刀,分明是在做亂。”武京衛神情不安道:“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小人這就要回去召集人手過來對付亂黨。”
“你們這邊有多少人?”
“咱們不過十來號人……那幫亂黨糾集了百來號人,正在砸門……!”
徐從陽神情更是冷峻,帝國一直施行刀狩令,莫說京城重地,便是地方上也是嚴謹百姓私藏兵器,便是一些大戶人家,即使私下藏有兵器,卻也不敢亮出來,按照帝國的律法,普通百姓若是擁有或者私藏武器,等同如造反,那是大罪。
京城之中,對此更是十分嚴厲,小民百姓根本不可能擁有兵器,而且想要從城外帶進城來,那也幾無可能,京城各門,無論進出,盤查都是異常嚴格,想要從城外神不知鬼不覺帶入兵器,簡直比登天還難。
至若城中的幾座兵器庫,也都是嚴密把守,便是正規軍要從兵器庫取走兵器,那也是要好幾道手續,就彆說一般人,那是連接近都沒有可能。
可是此刻那些亂民竟然手中都有兵器,此時便已經非同小可,這些兵器的來源,便是一個大問題,對手既然能在京城弄到兵器分發給眾人,可見手腳通天。
“將你這邊的人手全部召集起來,跟隨本官前往嵩陽道觀。”徐從陽沉聲道:“本官倒要看看,是誰有著吞天之膽?”
當下武京衛在人群中驅散一條道路,眾護衛護著馬車向前,那武京衛也將散落在人群的十幾號武京衛兵士全都喊叫過來,加起來三十來號人,護著馬車往嵩陽道觀而來。
嵩陽道觀烈火衝天,京城之內,道觀眾多,嵩陽道觀的規模位居前三,而且道觀之內,有兩百多名道士。
嵩陽道觀的道士顯然謹慎許多,道觀雖然烈火洶洶,道士們組織救火,但是大門前的道士一瞧見有人準備趁虛而入,早已經將大門緊閉起來,上百名看似普通百姓的男子,手中都是拿著刀槍,在大門外大呼小叫,徐從陽趕到之時,這群人已經拿著木樁大石,將道觀大門砸出好幾個小窟窿,徐從陽再晚來片刻,這道大門必然會被生生砸開。
道觀前麵不遠,雖然混亂,有不少百姓紛紛奔逃,可還是留下了不少人遠遠瞧著,倒似乎是在看熱鬨一般。
馬車過來,百姓們的目光俱都瞅向馬車,砸門的亂民之中,看到一群人護著一輛馬車過來,留下一部分人繼續砸門,嘩啦啦卻是有一大半迎了上來,竟是絲毫不畏懼官兵,當先一人身材魁梧,手裡拿著大刀,揚刀叫喝道:“我們是替天行道,你們不要多管閒事。天門道在那邊燒殺搶掠,如同禽獸,這些道觀裡的道士,也都不是好東西,天門道殺老百姓,咱們就殺這些狗道士,你們要是還要良心,和咱們一塊將這京城的道士全都殺了……!”
眾護衛和武京衛冷目相識,都已經是握刀在手,徐從陽此時已經從馬車下來,亂民見到從馬車裡出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互相看了看,徐從陽先看了看道觀,裡麵烈焰衝天,火勢正猛,聽到裡麵傳來叫喝聲,顯然正在救火,大門之前,兀自有幾十名亂民抬著木樁子砸門,乾得熱火朝天,精神亢奮。
徐從陽上前幾步,一名護衛忙道:“大人,小心這些亂民……!”護在徐從陽身前,徐從陽背負雙手,沉聲道:“閃開!”
那護衛猶豫一下,終是閃開,徐從陽踏步上前,掃視前麵一群亂民,沉聲道:“你們是要造反?”
眾人麵麵相覷,那帶頭之人已經道:“你是何人?”
“本官中書省中書令兼殿前大學士徐從陽。”徐從陽神情嚴厲,“你又是何人?”
徐從陽的名聲,在京城裡倒也是赫赫有名,那人已經道:“原來是徐大學士。徐大學士,你來得正好,咱們要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你既然是朝廷大官,就該為民做主。”
“為民做主?”徐從陽冷笑道:“做什麼主?”
“當然是殺道士保江山。”那人大聲道。
“殺道士保江山?”徐從陽大笑道:“殺了這些道士,就可以保住江山?我大秦穩如泰山,又何需要殺道士來報?”
那人也是冷笑道:“徐大學士,你真當我們老百姓都是聾子瞎子,天門道已經打到秦水,京城之外難民如雲,瞎子才看不到這些。就是這些道士,禍國殃民,所以才有今日之難,讓老百姓受苦,不殺他們,不足以平民憤。”
“好一個不足以平民憤。”徐從陽冷笑道:“天門道與這些道觀又有何關係?這些道觀,都是長生道,隸屬於天師道,天門道與天師道完全不同,你們仇視天門道,又與長生道有何乾係?”
那人口才極佳,反駁道:“當然有關係,事到如今,咱們既然敢作,那也不怕死,更不怕說話,天下搞成這個樣子,還不是這些長生道的狗道士蠱惑皇帝?如果不是他們蠱惑皇帝,為何要橫征暴斂,修道煉丹,還要大興土木修建通天殿?這一切不都是長生道所為?長生道和天門道都是一丘之貉,必須儘數斬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