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金剛等人聽明季說的如此直白,禁不住都皺起眉頭來,卻聽得楚歡大笑起來,問道:“明將軍覺得秦國已經大廈將傾?”
“楚督,今日你將我們召集到這裡,而且故意讓我們聽到朱淩嶽的言語,當然不會是彆無用意。”明季淡淡道:“楚督隻要一道手令,便可以輕鬆取走我們的性命,為何還要將我們召集至此?慈不掌兵,楚督乃是統領數萬兵馬的封疆大吏,我並非不相信你是仁義之人,但是卻也不相信楚督隻是想和我們幾個飲幾杯酒而已。”
“哦?”楚歡含笑道:“明將軍認為本督的目的是什麼?”
“雖然在馬場之戰中,天山軍一敗塗地,可這並不表示天山軍無能。”明季凝視著楚歡眼睛,“朱淩嶽花費無數精力,訓練出精銳天山軍團,無論是天山的步兵還是天山的騎兵,隻要加以時日,都是縱橫沙場的精兵。”瞥了侯金剛一眼,緩緩道:“候將軍訓練出來的天山騎兵,絕不是烏合之眾,這一點,楚督當然是一清二楚。”
明季素來沉默寡語,連和彆人說上幾句話都很難的,就更莫說對彆人有所評價,此時卻稱讚侯金剛練兵有方,若是換做彆人,倒也不在意,可是這話出自素來低調的明季之口,卻還是讓侯金剛心中大是舒暢,侯金剛一直對步兵將領都是看不順眼,但是此刻卻覺得明季怎麼看怎麼舒服。
楚歡點頭道:“明將軍所言極是,本督從沒有小看天山軍,而且天山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都是訓練有素,雖然戰場上的經驗有所欠缺,卻也不愧是一支精銳之師。”
明季繼續道:“楚督如今已是威震西北,我們天山一敗,楚督便已經是笑傲西陲,無有人敵,但是楚督想必也不會舍得將天山軍團就此解散。”
楚歡哈哈笑起來,摸著下巴,明季今日說出這番話,倒也是出乎楚歡意料,饒有興趣問道:“明將軍覺得本督應該保留天山軍?”
明季反問道:“難道楚督不想?放眼中原,真正有強大騎兵軍團的,除了遼東赤煉電,便再無第二支騎兵軍團可以勝過天山騎兵。今次之敗,在我看來,非戰之敗!”
顧良塵此時也禁不住頷首道:“不錯,如果不是甘侯……!”冷冷一笑,但是顯然對馬場之敗並不心服,直接道:“如果真要說起來,放眼天下,也確實隻有遼東鐵騎可以與我天山騎兵一較高低。”
“如果楚督不想擁有強大的騎兵軍團,也就不會與西梁人進行鹽馬交易,擴充自己的戰馬。”明季道:“馬場一戰,楚督大獲全勝,天山戰馬,自然都成為楚督的囊中之物,可是就算有數萬匹戰馬,如果沒有善於馬上作戰的騎兵,又如何能擁有強大的騎兵軍團?楚督已經在西關開始組建騎兵軍團,自然明白,想要訓練騎兵,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可是對楚督來說,既然想要平定匪亂,隨時都要再次興兵,也就沒有太多時間訓練騎兵了。”
楚歡笑道:“明將軍一針見血,你既然如此坦蕩,本督自然也不能閃閃爍爍。不錯,本督確實已經下令,天山原有騎兵,如果願意留下來,本督可以免除其家人的徭役,而且減免賦稅……!”看向侯金剛,正色道:“候將軍訓練出來的天山騎兵,已經是十分合格的騎兵,本督確實不願意見到這樣一支騎兵軍團就此解散。”
侯金剛聽楚歡也是這般誇讚,神色更是緩和許多,道:“侯某自幼在馬上生活,知曉馬性,所以訓練起來,也就簡單許多。”
孫燦一直沒有吭聲,此時終於問道:“明將軍,你說這些,到底想要說什麼?”
明季也不看孫燦,依然是凝視楚歡:“孫燦,你們莫非還不明白,楚督擺下這桌酒宴,當然不是為了取我們性命,如果我沒有猜錯,楚督是想讓我們繼續留在行伍。”頓了頓,淡然一笑:“楚督可以很容易將天山軍編製麾下,但是想要收服他們的心,卻也並不是朝夕就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我們出麵,當然很容易就能讓他們效忠楚督。”
“留在行伍?”孫燦瞥了楚歡一眼,“難不成咱們留下來,要為楚歡效命?明季,你可莫忘了,馬場一戰,屍橫遍野,咱們多少弟兄可都是死在他的手裡。而且咱們都是朱督一手提拔起來,難道因為朱督戰敗,楚歡取勝,咱們就立刻變臉,向楚歡卑躬屈膝?你們可以做,老子做不出來。”
他本是明季部下,此時直呼明季大名,顯然已經是對明季大大不滿。
楚歡不動聲色,顧良塵和侯金剛互相看了一眼,微皺眉頭,明季卻是八風不動,淡淡道:“孫燦,按理說,你是秦國的武將,不是朱淩嶽的武將,為何還要跟隨朱淩嶽起兵出征?難道是為了榮華富貴?”
孫燦厲聲道:“明季,士可殺不可辱,老子跟著朱督打天下,就是因為秦國暴虐,老子看不順眼,要幫著朱督毀了秦國,給天下一個太平,什麼榮華富貴,老子還真沒有放在眼裡。”
“不錯。”明季沉聲道:“你孫燦的為人,我很清楚,大家都是想跟著朱淩嶽乾一番大事,秦國暴虐,如果我們繼續為秦國效命,便是助紂為虐,西梁人打過來,咱們眼看著西北同胞慘遭西梁鐵騎蹂躪,這都是因為什麼?不就是因為皇帝昏聵,國力日衰,這才讓西梁人生出野心?咱們都是西北漢子,站起來也都是堂堂七尺,眼睜睜看著同胞被毀,心中卻無動於衷?”
侯金剛和顧良塵此時都禁不住顯出怒色。
楚歡心知這幾人都是武將,而且是地道的西北漢子,性情耿直,如果換做文人在場,絕不會將話說得這般直白,可越是如此,楚歡反倒是越覺得舒服,他喜歡直來直去,更喜歡耿直性情。
“我知道大夥兒心裡都是怎樣想,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昏聵秦國自然不能再留。”明季冷冷道:“所以我們都知道朱淩嶽心思,也願意跟他出生入死。可是他誌大才疏,終究不能成大事。”看向楚歡,問道:“楚督,馬場決戰,你知道在我看來,有何意義?”
楚歡肅然道:“請明將軍賜教!”
“隻是一場龍虎相爭,在爭奪一件戰利品。”明季緩緩道:“所謂的戰利品,便是有資格統帥西北之中,逐鹿中原!”
楚歡一怔,明季已經道:“如今楚督取勝,你便有資格率領西北之眾,爭雄天下……我說這番話,並非是想要效忠於你,隻是告訴你,這一場西北內戰,死傷無數西北子弟,既然被楚督得到了戰利品,還望楚督要對得起那些血灑沙場的將士。”說到這裡,明季忽然起身來,向楚歡拱了拱手,道:“楚督如果覺得明季言辭大逆不道,可以將明季打成反賊,隨時押赴刑場,如果當真要留明季一條生路,明季在老家還有幾十畝薄田,我已是半百之人,但一把老骨頭種田更低也是能夠了卻餘生。”轉過身,徑自向大門走過去,大聲道:“帶我回牢房!”
“明將軍且慢!”楚歡站起身來,“既然將軍心存天下,為何這般就要離開?”
明季也不回頭,隻是道:“明季不懂騎兵,留下也無大用,倒是候將軍和顧將軍,都是騎兵將才,如果他們願意做一番大事業,楚督能給他們一展身手的機會,我想他們定能夠不服楚督所望,或許青史留名也未可知。”
侯金剛和顧良塵對視一眼,卻見到楚歡已經走出席間,忽然間竟是向明季的背影單膝跪倒,侯金剛等人頓時變色,明季聽到後麵聲音,轉身來看,也是吃了一驚,快步過來,一把扶起,“楚督,你……你這是做什麼?”
“老將軍一番肺腑之言,振聾發聵。”楚歡歎道:“楚歡才疏學淺,比起朱淩嶽,他至少是誌大才疏,而我卻是才疏無誌,如今天下紛亂,百姓流離,盜賊叢生,我雖無大誌,卻也希望天下安定,百姓太平,隻望老將軍能助我一臂之力。”
明季扶起楚歡,苦笑道:“楚督何必如此,西北人才濟濟,楚督搜羅俊才,自能找到不少堪當大任之士。明季年過半百,想將就木,而且也並無多大能耐,不值得楚督如此器重。”
“老將軍千萬不要這樣說。”楚歡拱了拱手,回身向侯金剛等人深深一禮,誠摯道:“幾位將軍,天下動蕩,楚歡力量薄弱,有心為百姓做一番事,可是才乾平平,力所難及,常言道的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楚歡這個臭皮匠,誠心懇請諸位將軍鼎力相助,共為百姓謀福祉!”
侯金剛等人本是敗軍之將,隨時都可能被押赴刑場,家破人亡,萬萬想不到楚歡竟是如此豁達,竟然還要啟用自己,這實在是大出意料,侯金剛和顧良塵已經起身來,也都拱手,互相看了一眼,卻不知該說什麼。
忽聽得孫燦大笑起來,眾人看過去,卻聽孫燦冷笑道:“虛情假意,侯金剛,你們變得還真是快,不過我可奉告你們,你們眼前這個年輕人,心機狡詐,現如今為了控製天山軍,所以才對你們如此客氣,要重用你們,等到天山軍完全被他控製,便是到了過河拆橋秋後算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