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蟆兵既然能擔任這樣的職能,本身就知道擔任這項任務的艱巨性,隻要他們出動,必然會遭受到敵軍弓箭兵的攻擊。
他們心中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所以麵對如雨的箭矢,蝦蟆兵並沒有絲毫的畏懼,依然是奮勇向前。
填好了暗坑,他們依然向前挺進,往明壕撲過去。
開展以來,騎兵大出風頭,而步兵強攻賀州城數日,都不曾攻破城池,步兵麵臨著極大的壓力,今日一戰,他們自然是視死如歸,無論如何,也要趁著這個機會,爭回臉麵來。
距離近了,死傷自然也就更多,顧良塵的騎兵軍團靜靜等候,雖然騎兵集團與步兵集團私下有矛盾,但是此刻見到天山的盾牌兵和蝦蟆兵視死如歸去填平道路,騎兵們卻也是心中讚歎,顧良塵猛然間高舉戰刀,大聲叫喝:“步兵威武,步兵威武!”
身後數千騎兵立時都舉起戰刀,戰刀如林,一彎新月已經浮起在天邊,天邊的月光照在戰刀之上,寒光凜凜,齊聲高呼:“步兵威武,步兵威武!”
此刻他們從心裡發出讚歎,為前麵鋪路的步兵將士鼓舞打氣,步兵們聽得騎兵如此高喊,士氣更是為之一振。
楚歡看著蝦蟆兵奮不顧身填平壕坑,心中卻也是有幾分感歎,暗想天山軍還真不是一群烏合之眾,今日之戰,看來真是凶多吉少。
裴績此時卻是神情凝重。
正麵方向,無論是天山的騎兵還是步兵,主力都已經雲集在此,侯金剛率領上萬騎兵,展開十多裡地長,一聲令下之後,已經是從土坡上直衝而下,如同洪水傾斜。
馴馬穀內並沒有挖掘壕溝,但是卻拜訪了羊角樁,衝在前麵的騎兵俯衝下來之後,揮刀便砍羊角樁,想將其清除,雖然不少羊角樁遭受破壞,但是依然有不少騎兵被羊角樁絆住,人仰馬翻。
隻是天山騎兵如同洪水,而且士氣正盛,羊角樁根本無法抵擋,衝入穀內的騎兵很快就衝到這邊的土坡附近,而裴績早已經下令弓箭手用箭矢做第一輪攻擊,馬隊之中,不時地有騎兵人仰馬翻,但是十幾裡長的戰線,到處都布滿了天山騎兵,廝殺聲中,血染黃土,屍橫當地,騎兵衝刺,確實是十分壯觀,他們的機動性也是步兵望塵莫及,隻是片刻之間,已經有兵士衝到這邊來,向上攀爬。
天山騎兵的戰馬,以西北馬為主,耐力十足,攀爬能力實在不弱,很快就有不少騎兵爬到了坡上的木欄邊上,揮刀便砍,想要將木欄砍開,隻要能打開一個缺口,就如同決堤一般,後麵的騎兵就能夠洪水般湧進。
正麵防禦的西關軍當然是早有準備,知道這邊是一場苦戰,等騎兵衝近之時,弓箭手已經是退到後麵,而手持長槍的西關長槍兵迅速上前,等到騎兵衝上來,揮刀砍木欄,長槍兵已經從木欄縫隙之中探出長槍,向天山兵狠狠刺過去。
木欄內外,都是黑壓壓的人,金戈交擊,廝殺聲遍及內外。
因為馴馬穀的地理狀況,天山騎兵沒有辦法直接跨越木欄壘牆,必須要斬開木欄,殺出缺口來,十餘裡的戰線,每一段都有騎兵衝擊,每一段也都有西關兵拚死抵擋。
實際上馬場本身,並沒有戰略價值,天山軍的目的,當然也不是為了占領馬場,而是突破防線,殺入馬場之中,如此一來,騎兵在馬場縱橫馳騁,西關軍便算再驍勇,在馬場之內,步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騎兵的敵手。
隻要騎兵突入馬場,那麼戰力高低當下力判,除非西關軍無奈投降,否則就將演變成一場騎兵對步兵的殘忍屠殺。
同樣,對西關軍來說,身在馬場,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他們當然也知道一旦被騎兵突入馬場之後的結果,如今所能依靠的,就隻有木欄壘牆這一屏障,也隻能借助這唯一的屏障,與敵軍誓死廝殺,因為擁有這座屏障,騎兵的優勢便不能充分發揮出來,步兵完全可以與騎兵在此絞殺。
殺聲震天,朱淩嶽已經看見自己的騎兵如同洪水般衝向馬場,也聽到從南北兩個方向傳來的廝殺聲,三麵圍攻的態勢已經完全形成。
這是事關西北歸屬的一戰,朱淩嶽很清楚,今日一戰,無論是誰勝了,他和楚歡都將有一人成為名副其實的西北王。
雖然天山軍占據著明顯的上風,可是這位半生低調謹慎的天山總督卻還是神情凝重,一隻手始終握住自己腰畔戰刀的刀柄,矚目前方,時不時地向南北兩個方向遙望過去,冷清新月,他身處後陣,當然看不到兩邊的戰況,好在從兩邊過來的斥候絡繹不絕,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新的戰報送過來。
“總督大人,騎兵已經發起衝鋒!”
“報,總督大人,騎兵遭遇陷阱,損失不少人馬!”
“稟報總督大人,騎兵停止進攻,步軍已經衝上去。”
“盾牌兵已經掩護蝦蟆兵在填平壕坑!”
“報,第一道壕坑已經填平,已經逼近第二道壕坑!”
“報總督大人,西關軍箭矢凶猛,我軍損失不小!”
連續不絕的戰報一直傳過來,朱淩嶽隨著每一道戰報的過來,神色雖然不變,但是一雙眼眸子卻是隨時變化。
“宣同,你覺得咱們什麼時候可以打下馬場?”朱淩嶽忽然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盛宣同。
盛宣同是步兵統領,也是天山步兵集團的首腦人物,跟隨朱淩嶽多年,忠心耿耿,是朱淩嶽少數信任的部下之一。
侯金剛率領的騎兵主力從正麵發起攻擊,而盛宣同和明季兩名步兵的重量級人物,則是隨在朱淩嶽身側,在後壓陣,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朱督,楚歡雖然狡詐,但是到了這種境地,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了。”盛宣同倒是自信滿滿,“朱督以泰山壓頂之勢而來,侯金剛、狄人傑、顧良塵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乃是一等一的驍將,我軍三麵圍攻,西關軍已經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
朱淩嶽輕歎道:“但願如此。”隨即笑道:“宣同,看來你對侯金剛他們的評價很高!”
“朱督,末將要為朱督儘忠,必須要公私分明。”盛宣同肅然道:“侯金剛為人狂傲,末將確實有些看不習慣,但是今日之戰,事關朱督大業,末將雖然討厭侯金剛,但是此人確實驍勇,朱督用人,本就高明!”
朱淩嶽聞言,撫須笑道:“我們上下齊心,此戰必勝!”
侯金剛確實勇猛,他戰刀揮舞,指揮著騎兵前赴後繼向前衝過去,雖然看到衝上突破的騎兵不少被長槍生生紮死,但是此刻整個騎兵陣已經推移到壘牆邊上,與西關軍短兵相接,但有兵士在前麵倒下,後麵在瞬間就有騎兵補上去廝殺。
騎兵一麵迎戰從木欄後麵刺出來的長槍,一麵儘可能地砍毀木欄,前赴後繼之下,隻要能夠將木欄砍毀,便可衝擊進入。
但是西關軍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根本不給對方摧毀木欄的機會,木蘭中間那一道道窄小的口子,有時候一道口子裡從上到下竟是有五六杆長槍同時刺出來,騎兵便是有三頭六臂,再如何勇猛,那也是難以抵擋,很多人瞬間就被亂槍戳死,缺口就宛若是陷阱,等著天山騎兵到來。
此時雙方的人馬,就以木欄為標杆,內外交集,馴馬穀中雖然遍處都是天山騎兵,可是前麵的騎兵殺不進去,後麵的當然也擠不動,一道木欄,再加上木欄後麵的西關兵,一時間就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一般。
雙方兵士就集中在這一條線上廝殺,嘶吼聲和慘叫聲,人喊聲和馬嘶聲交織在一起,血腥殘酷,卻又無比壯觀。
“宣同,你可知道,有一點,本督倒是十分佩服楚歡。”震天的廝殺聲傳入朱淩嶽的耳朵,朱淩嶽忽然間歎了口氣。
“哦?”盛宣同問道:“朱督是指?”
“骨氣!”朱淩嶽道:“比起肖煥章,楚歡有骨氣的多。當初本督還沒有西北軍的助力,肖煥章也在北山經營多年,卻對本督委曲求全,看似是隱忍不發,其實本督清楚,如果不是楚歡來到西北,肖煥章隻能是本督掌上之物,翻不起風浪。但是楚歡明知道天山軍和西北軍聯手,他西關必然不敵,此人卻依然舉起戰旗,與本督拚殺,這份骨氣,本督倒是很為欣賞。如果他不選擇抵抗,而是歸順本督,本督未必不會給他一條活路。”
盛宣同笑道:“不過是年輕氣盛而已,不知天高地厚,隻怕楚歡現在已經後悔了!”
朱淩嶽輕歎道:“我倒希望他並不後悔,我希望他能夠戰到最後一刻,殺死一個英雄,總比要殺死一個懦夫強得多!”
戰事慘烈,不但正麵攻防殘酷,南北兩麵,此時也都已經短兵相接。
蝦蟆兵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五六百人,死傷大半,終於為後麵的騎兵填出了一條康莊大道,而天山騎兵已經是蓄勢待發,號角聲響,完成任務的蝦蟆兵在盾牌兵的掩護下,已經開始向後撤退,等候多時的天山騎兵,已經是列陣準備,等到步兵退下,號角聲中,顧良塵戰刀前指,人喊馬嘶,騎兵們發起了潮水般的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