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零章 舍得(1 / 1)

國色生梟 沙漠 1691 字 27天前

天山軍停止了對賀州城的進攻,就在城外安營紮寨,將賀州城團團圍在當中,苦戰數日的賀州守軍終是緩了一口氣。

隨即便是朱淩嶽這邊派了人到城下喊話,自然不是要城中投降,而是提出雙方派出少量人手,將各自戰死將士的屍首收回。

從大華滅亡,群雄開始爭霸之時,一道潛規則就已經成形,一旦戰事過後,雙方經過協商,都會派出人手,將各自戰死將士的屍首收回,雙方派出的收屍隊人數,有著嚴格的規定,而且在收拾的過程之中,便算有天大的仇恨,雙方的收屍隊也不能發生任何衝突,更不能拔刀相向。

隻是在群雄爭霸之時,收屍隊進行收屍的時候,卻有著一件極其殘酷的規則,雙方雖然不能對對方的收屍隊成員出手,但是如果在收拾的時候,瞧見敵方有兵將還沒有死透,卻可出手將其殺死,就算敵方兵將已經死去,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也可以在屍首的要害之處加上幾刀,此事極其殘酷,卻也成了戰場上的規則。

天山和西關軍都派出了收屍隊,雖然在秦國建立之前,那一套戰場殺屍的規則通行無阻,但是今次收屍,雙方的收屍隊卻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這種手段,城下的屍首,大半都是天山軍將士,而少量的西關軍屍首,則是從城樓墜落下來,墜城而落,就算沒死落下來也已經摔成了肉泥,所以西關軍在城下的屍首,幾無活口,倒是還有一小部分天山軍的將士在死人堆裡掙紮,守軍收屍隊並無出手,也沒有在任何一名敵方將士的屍首上多加一刀。

見得守軍如此,天山收屍隊自然是相同對待,各自收回本方戰友的屍首,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到處是殘肢斷骸,血肉模糊,無論是天山收屍隊,還是西關收屍隊,兵士們的神情都是異常凝重。

守軍連續抵抗數日,損失也是極其慘重,不但賀州城破損嚴重,而且傷亡也已經超過千人,如此傷亡比例,已經是不小。

戰士們的屍首都擺在城內,用白布蓋住,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白。

天山軍雖然停止了進攻,但是包括韓英在內的守城將領,卻不敢掉以輕心,一麵讓黃玉譚率領的後勤隊抓緊時間修固城頭和城門,一麵則是繼續準備物資,做好下一輪死戰的準備。

城中的氣氛十分壓抑,大多數將士幾日打下來,已經是疲憊不堪,韓英隻能趁此機會,讓一部分人巡邏監視,注意城外的動靜,而其他將士,則是抓緊時間休息。

韓英的雙眼之中,已經是布滿血絲,一臉血汙,天山軍曾幾度攻到城頭,是韓英率眾殊死抵擋,才將對方逼下了城頭,他自己也有多處受傷,卻還是硬挺著。

“裴先生,隻怕撐不了多久了。”城頭一處,韓英坐在石階上,苦笑道:“他們有足夠的攻城武器,而且兵力太多,咱們賀州城處處殘破,他們現在不攻,隻怕是要從彆處運來石頭,到時候再攻過來……!”握起雙拳,卻沒有說下去。

裴績背負雙手,站在已經殘破的城垛邊上,望著遠方敵軍營帳,緩緩道:“韓將軍,我看他們是想要圍城了!”

“圍城?”

“朱淩嶽糧草充足,可是咱們卻不同。”裴績緩緩道:“朔泉雖然運來了糧食,可是城中軍民十幾萬,每天都要消耗大批的糧食,朱淩嶽圍住了賀州城,賀州城的所有要道都已經被封鎖,莫說糧食,便是一兵一卒,也難以過來了。”

韓英歎道:“朱淩嶽來的太快,咱們打敗了北山,北山賠付了數萬石糧食,那些糧食在朔泉還沒來得及運到咱們這邊,朱淩嶽就打過來……先生說的極是,我看現在這樣的狀況,楚督千萬不要領兵來援,增強朔泉的防務,還能在朔泉和朱淩嶽拚一場。”

“韓將軍,如果朱淩嶽真的是要圍困賀州城,圍而不攻,坐等著咱們糧食耗儘,你說咱們該怎麼辦?”裴績目光始終望著遠方天山軍連綿的軍營,並不回頭。

韓英一怔,隨即握拳冷笑道:“大不了沒了糧食,最後衝出城去,戰死疆場罷了!”

“楚督不會希望你們死在這裡。”裴績緩緩道:“楚督留你們在這裡,不是為了讓你們在這裡等死,而是要你們活下去。”

韓英歎道:“先生,我也想讓大夥兒活下去,可是……可是現在的情形,咱們最後也隻能與朱淩嶽血拚到底……!”

“你剛才說的對,就算賀州城丟了,朔泉還能堅守。”裴績沉吟片刻,忽然道:“朔泉乃是西北第一城,城池堅固,而且北山的糧食,此時也應該送到了朔泉,到時候憑借著堅固的城池,再加上充足的糧草,或許真的可以與朱淩嶽僵持到底。朱淩嶽拿下賀州,再往越州去打朔泉,後勤補給線就會大大增長,他雖然糧草充足,但是如果時間太久,恐怕也不能一直撐下去。”

韓英站起身來,走到裴績身旁,道:“先生,如果是這樣,那麼咱們就更要在這裡拚死守到底,為楚督爭取時間,而且咱們在這裡先消耗朱淩嶽,等到朱淩嶽打到朔泉,楚督的壓力也就會小上許多。”

裴績微微轉頭,看著韓英,神情平靜,輕聲問道:“韓將軍,其實你和楚督相交時間不長,為何願意為楚督死守賀州城?”

韓英一怔,想不到裴績忽然這樣問,眉頭先是皺了一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反問道:“先生又為何死守此地?”

“你當知道,楚督是我的結拜兄弟。”裴績道:“我這條性命交給他,也是理所當然。”

“先生,你說的不錯,我和楚督相交確實沒有多久。”韓英緩緩道:“但是士為知己者死,楚督當初將賀州城交給我,那是莫大的信任,我不能有負於他。而且……不瞞先生,我的出身,先生應該清楚!”

裴績點頭道:“你是餘不屈老將軍的舊部!”

“不錯。”韓英點頭道:“我跟隨老將軍出生入死,更是隨著老將軍一同來到了西北。當初老將軍走後,朱黨在西關大行其道,排除異己,許邵更是被東方信陷害,流落在外,那時候我也清楚,東方信的手,遲早要伸到我的身上。”頓了頓,才緩緩道:“如果不是楚督,我要麼已經向許邵一樣,流竄在外,要麼連性命也不保……!”

裴績並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韓英。

“楚督不但是我的上官,也是我的恩人,而且……楚督在西關的作為,證明他是一個真正想要為百姓做事的人。”韓英歎道:“當初老將軍在世的時候,就時常對我們訓導,咱們當兵的打仗,心頭要牢記,一切就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不想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去打仗,那就是土匪,是強盜,根本不配稱為軍人!”

裴績點頭道:“老將軍字字珠璣,實乃至理名言!”

“所以楚督既然一心想著百姓,我於公於私,自然都要誓死效命,如果真的為此戰死沙場,九泉之下見到老將軍,也可以仰著脖子向老將軍交代了。”韓英雙手搭在城垛上,望著遠方敵軍營帳:“先生,隻要城中還有一兵一卒,便會血戰到底,絕不屈服!”

裴績抬手撫須,微笑道:“韓將軍果然是忠肝義膽。”微頓了頓,才道:“即使戰死,也不能在賀州戰死,韓將軍,我準備出城!”

“出城?”韓英一怔,不明裴績意思,微皺眉頭,終於道:“如今賀州城四麵被圍,很難出城……不過先生如果真的要走,東城那邊兵力薄弱,城中還有數百騎兵,大可以讓許邵率領騎兵,領著先生從東城突圍出去……!”

裴績卻是放聲大笑起來,韓英正自奇怪,裴績已經含笑道:“將軍以為我是怕死,要棄城而起?”

“不敢!”韓英急忙道:“先生誤會了,先生領兵有方,即使在朔泉阻擊天山軍,楚督也需要先生這樣的高人在旁輔佐……!”

裴績搖頭笑道:“韓將軍,楚督要想成就大事,身邊更缺不了你這樣勇猛忠義的戰將……!”壓低聲音,道:“咱們都不能死在這裡,和朱淩嶽血戰到底,自然是勢在必行,不過卻不在賀州……咱們要活著離開這裡,然後再找機會和朱淩嶽一決雌雄!”

“離開?”韓英皺眉道:“先生,四麵被圍,我們如何能夠離開?而且此時離開,豈不是將賀州城拱手相讓?”

“舍得舍得,有時候舍去一些東西,才能有所得。”裴績抬手,輕輕拍了拍韓英肩頭,壓低聲音道:“將軍準備一下,這兩日我們應該就要退出賀州城,先讓將士們有個準備,但是切莫讓他們知道咱們要離開,以免亂了軍心。”

韓英有些迷糊,但是他知道裴績是楚歡身邊第一助手,而且裴績看上去從容異常,心中暗想難不成這位低調的先生有了新的對策?

微一沉吟,韓英還是問道:“那先生出城,要往哪裡去?”

裴績撫著胡須,輕聲道:“去見一見咱們的對手!”

“啊?”韓英吃驚道:“先生,這……這種時候你去見他們?那……那可不成,太過凶險,便是楚督在這裡,也絕不會同意。”

“將軍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等天黑之後,我便即出城。”

“先生……!”韓英還要再勸。

裴績擺手道:“將軍不要多管,隻要暫時守住城池就好,我自有對策。”

“那……那先生實在要去,必要多派人手相隨……!”

“不必!”裴績笑道:“我隻要帶秦雷同往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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