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巷子裡突然傳來聲音,齊王嚇了一跳,就是盧浩生也是驟然變色,馬仲衡已經拔刀出鞘,上前兩步,護在了齊王身前。
齊王卻是雖然驚駭,卻還是橫身到淩霜身前。
仇如血卻已經沉聲道:“山是山,風是風!”說話間,獨臂也已經按在刀柄上。
對麵那聲音已經道:“風是風,山是山,仇大俠,你們可終於到了。”聽得腳步聲響,兩道身影正快步迎過來。
仇如血回過頭,道:“王爺,是咱們的人。”齊王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黑暗中迎過來的兩人,一人是獨眼龍白瞎子,另一人則是一個矮胖的中年人,不到五十歲年紀,身著錦衣,看上去頗為精明。
“仇大俠果然了得。”白瞎子笑道:“我們在這裡已經等候多時,心急如焚。”
仇如血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車子都準備好了?”
矮胖中年人道:“已經準備好,是按照官車設計,就停在巷子裡。”
齊王認識白瞎子,卻不認識中年人,問道:“這位是?”
“王爺,這位是顧蝶軒的沈掌櫃。”白瞎子解釋道:“楚督在京中的時候,買下了金玉街幾間鋪子,開了鋪麵,其中一間就是沈掌櫃的顧蝶軒,專門售賣古董字畫,這一次營救王爺,沈掌櫃是出了大力氣,所需的一切,都是沈掌櫃準備。”
矮胖中年人沈萬思已經向齊王拱手道:“草民沈萬思,拜見王爺!”
齊王吃驚道:“楚歡在京裡還有鋪麵?”他確實想不到,楚歡遠在西北,這京城卻還有他的勢力存在,他堂堂王爺在危難時刻,環顧四周,無有助力,可是楚歡遠在西北,卻依然可以調用京城的勢力。
他自然不知,當初安國公黃矩倒台,家財被抄沒一空,安邑老家的宅子鋪麵全都低價賣出,抄沒的錢財,都是繳納給了國庫。
黃氏一族,本就是安邑首屈一指的大家族,黃矩後來貴為安國公,掌管戶部,更是極儘斂財之能事,黃家的財富,堪稱富可敵國,從黃家抄沒的錢財,不但一部分充作東南戰事的軍費,還有一部分運到西北支援。
他在京中的宅子鋪麵也儘數被查抄,洛安京城是整個帝國商貿最發達的地方,而金玉街卻又是洛安京城商貿最發達的地方,金玉街的每一間鋪麵,都是價值千金,黃家在金玉街便有十幾間鋪麵,隻是這些鋪麵經過暗中運作,被楚歡等人暗中用低價分了,楚歡得了幾間鋪子,其中就有一間交給沈萬思運作古董行。
楚歡離京之後,古董行依然保留,倒也不是為了掙銀子,他遠在西北,留一處古董行在京城,開始到時打算在京城留一隻耳朵,囑咐京中有什麼大事,便往西北傳送消息。
當初分鋪子,是由戶部馬宏一手操辦,十分隱秘,並無多少人楚歡在京中有鋪麵。
眾人進到巷子深處,這才發現,巷內停著一輛馬車,瞧馬車的樣式,正是官車,秦國官員乘坐的馬車,與普通馬車頗有些不通,官車通常都會十分的寬敞,而且車棚邊上的棱角帶有花紋,普通馬車棱角並不能雕刻花紋,而且便是再有銀子,沒有官職,也不允許擁有能乘坐六人以上的馬車。
這輛馬車,擠上一擠,足可以容納八人,在馬車邊上,則是跟著四名人高馬大的中年漢子,隻是這四人卻都穿著刑部差官的衣裳。
除了馬車之外,另有五匹馬在巷子裡被拴住,馬嘴都被棉布包住,就連馬蹄子也都是用棉布包起來,眾人知道,這自然是擔心駿馬發出聲音,引起彆人的注意。
“這是按照刑部右侍郎顧良秀的馬車樣式製作。”沈萬思含笑道:“我們精心偽造了一枚刑部右侍郎的官令,接下來,我們將以顧良秀的身份趕往西城門……!”指著車邊的四人道:“這四位都是我們的人,絕對值得信任,他們假冒刑部差役,護衛顧良秀出城。”
齊王更是鬆了口氣,明白對方確實已經做了精心的部署。
“沈掌櫃,你是說假冒顧良秀出城?”盧浩生問道。
沈萬思點頭道:“正是。顧良秀出城的理由,十分充分,最近一陣子,刑部大肆抓捕官員,不但是在京城,地方上也派人前往抓捕調查。刑部尚書裘俊篙主要是坐鎮刑部,並不親自帶兵抓人,京中抓捕官員,是由刑部左侍郎張元達率人行動,而地方上,涉及到要員,都是派這位刑部右侍郎顧良秀出馬……顧良秀前天剛剛回來,今日出城,並無可疑之處。”指著馬車道:“王爺,車上已經準備好了諸位更換的棉衣,現在就可以換上,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
“那你們是否也要往西北去?”
沈萬思笑著點頭道:“楚督吩咐過來,一旦王爺要離京,我們會竭儘全力,就在昨天,顧蝶軒已經悄無聲息關門,該撤走的人,都已經撤走,我們是最後一批,出了城之後,我們會護送王爺一路向西北去。”
齊王再不猶豫,幾人都上了馬車,這車子容納七八人不成問題,沈萬思卻已經向馬仲衡詢問道:“馬統領,您擔任過西城總旗,不知西城武京衛,有多少人識得你?”
“我在西城總旗的位置上並沒有多久,認識的人並不多。”馬仲衡道:“沈掌櫃為何這樣問?”
沈萬思道:“如此就好。是這樣,這四位兄弟雖然都穿著刑部官差的衣裳,但是對衙門的事情知道的實在太少,如果途中遇到巡邏隊,詢問下來,隻怕他們會出破綻,所以這裡專門給馬統領準備了一套刑部差官的衣裳,還要勞煩馬統領換上,帶隊往西城門過去,如果途中遇上巡邏隊,需要馬統領上前交涉,馬統領對軍中和衙門的事情比我們都清楚,所以……!”
馬仲衡點了點頭,明白了沈萬思的意思。
馬仲衡換上了刑部差官的衣裳,十分的合體,盧浩生看在眼中,心下卻是著實驚訝,暗想楚歡手下人果然是了得,辦事竟然是如此精細,馬仲衡的衣裳如此合體,絕非偶然,之前勢必是對馬仲衡的體型有所了解。
齊王、淩霜、盧浩生、白瞎子、仇如血以及沈萬思六人都坐在馬車之內,並不顯得擁擠,馬仲衡則是帶著四名漢子,解開了包住馬嘴和馬蹄的棉布,四名隨從的漢子加上馬仲衡,正好是五人,五匹馬恰到好處,沈萬思探出頭來,向馬仲衡道:“馬統領,車夫知道路線,你們跟著他走就成。”
坐在車轅頭趕車的車富不過三十六歲年齡,看上去十分憨厚,衝著馬仲衡笑了笑,並不說話,一抖馬韁,馬車便緩緩動起來,順著小巷子走到頭,轉到了大街之上,馬仲衡等人騎馬跟上,分在馬車兩側,一行人在寒冬之夜,繼續向西城門挺進過去。
其實西城區巡邏最嚴的地方,就是那片官員的居住區,離那片區域越遠,巡邏隊也就越少,畢竟這樣寒冷的冬夜,家家戶戶都是早早關門,誰也不可能在子時過後還在大街上出沒,就是巡邏隊的兵士,也是能少巡邏一次就少巡邏一次。
在西城東拐西彎走了大半個時辰,眾人儘量保持快速,卻又不能太快,馬車行走太快,動靜太多,說不定就要惹人注意,這種時候,自然是越少引人注意越好。
隻是拐到一條街上,行處沒多遠,從旁邊一條街上忽然間就冒出一隊巡邏兵來,有十幾名兵士,領頭的瞧見馬車,已經握住刀柄,沉聲喝道:“停住!”
馬仲衡手握佩刀,那車夫已經勒住馬,停下馬車,巡邏隊迅速上前去,長槍向前,瞬間就將馬車團團圍住。
京中夜間巡邏的,也都是各署門的武京衛,領頭的正是這片區域的署頭,瞧見馬仲衡等人身著刑部差官衣裳,臉上立刻帶笑,拱手道:“原來是刑部的弟兄,離天亮還早著,不知道諸位兄弟要往哪裡去啊?”
馬仲衡早早看了那署頭一眼,確定自己不認識,這才沉聲道:“出京辦差!”
“辦差?”署頭眼珠在在馬車上掃來掃去,卻還是保持笑容道:“寒冬臘月,你們可真是辛苦了,這城門還沒開,你們就要出城?”
“等到了城門那頭,自然就開了。”馬仲衡麵無表情,“我們要在開城時候,立刻出京,不能在這裡耽擱。”抬手道:“走!”
“且慢!”署頭攔在馬車前麵,依然是帶著笑臉,“請問馬車裡是哪位大人?”
“怎麼,你要審問我們嗎?”馬仲衡冷笑道:“便是你們總旗大人在這裡,也不敢如此無禮。”
“誤會了,”署頭笑道:“並非是卑職失禮,統領大人早早就傳下了命令,要對各自區域嚴加巡查,特彆是夜裡,更要謹慎小心。上麵說了,天門道無孔不入,很有可能就有天門道徒混跡在京城之中,所以我們不得不小心提防……!”
“大膽!”馬仲衡厲聲道:“難道你以為馬車裡是天門道徒?馬車裡是刑部右侍郎顧大人,你安敢如此放肆?”
署頭賠笑道:“息怒息怒,你是說馬車裡隻有顧大人?”
馬仲衡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署頭雙眼盯著車輪子,平靜道:“卑職經常帶隊巡邏,見到的馬車,多如牛毛,像這樣大的馬車,卑職也並非沒有見過……隻是這車輪子壓雪很深,裡麵恐怕不止一人吧?”說話間,他已經手按佩刀,其他武京衛兵士也都是緊握長槍,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