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定西隱隱明白一些什麼,壓低聲音道:“肖督,您的意思是說,二公子被害,還是與朱淩嶽有關聯?”皺眉道:“可是正如肖大人所言,如果真的是朱淩嶽派人埋伏,為何會用雪木箭?”
“朱淩嶽奸猾多端,這一手,叫做虛虛實實,虛以實之,實以虛之!”肖煥章入木三分道:“你們猜得不錯,屍體傷口處的箭渣,確實是有人故意留下來,而且他們也一定斷定,殘渣我們必然會找到,而且也一定會查出射殺侍衛們的是雪木箭。”
幾人都是不敢說話,靜聽肖煥章之言。
“誠如肖恒方才所言,我們查出對方使用的是雪木箭,第一個懷疑定然就是朱淩嶽,朱淩嶽也肯定猜到這一點,可是他們為何還要如此?”肖煥章神情陰鬱,“道理很簡單,因為朱淩嶽猜到,證據如此明顯,我們反倒不會懷疑是他,以常理推論,如果真是朱淩嶽派出的人,必然不會使用雪木箭,可他偏偏使用雪木箭,讓我們第一個懷疑他,真是因為他知道我們不會相信事情如此簡單。”看向肖恒,道:“就像肖恒方才所言,正因為雪木箭的存在,你們反而覺得不是朱淩嶽所為,而朱淩嶽這一招,正是虛實之招,讓你們誤入歧途,洗脫他自己的嫌疑。”
幾人互相看了看,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肖恒慚愧道:“叔父睿智,如果不是叔父,我們定然不會以為是朱淩嶽派人下手……可是經過叔父這樣一說,朱淩嶽果然是奸詐多段,他故意留下線索,就是為了讓我們覺得事情不簡單,從而將懷疑的對象轉移到楚歡的身上,如此一來,他既害了二兄,導致玉田城無人鎮守,又能夠讓我們將矛頭指向西關,坐山觀虎鬥。”
肖煥章深沉道:“比起楚歡,朱淩嶽更願意看到北山和西關水火不容。朱淩嶽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做西北王,楚歡來到西北之前,他一直對我北山咄咄相逼,來了楚歡這樣一個勁敵,對他稱霸西北的野心大是打擊,他知道隻要我北山和西關聯手,他圖謀西北的野心必然受挫,所以……!”並沒有說下去,但是眼眸已經變的陰沉可怕。
羅定西帶著敬佩之色看著肖煥章。
如果不是肖煥章,定然會誤會這是西關楚歡所為,到時候北山和西關水火不容,鶴蚌相爭,正中朱淩嶽的詭計。
“秦主事,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著吧。”肖煥章抬手擺了擺,秦陵告退下去,肖恒見秦陵離開,立刻握著拳頭道:“叔父,朱淩嶽害死二兄,此仇不共戴天,便是拚上一死,也要找他償命,侄兒懇請叔父下令,出兵天山……侄兒願意前往西關,說服楚歡,聯手出兵!”
羅定西也是冷麵道:“肖督,二公子的仇,不可不報,朱淩嶽狼子野心,乃是國賊,肖大人說的是,咱們立刻派人前往西關,聯絡楚歡,兩路出兵,討伐朱淩嶽。楚歡與朱淩嶽水火不容,楚歡也一直想要和我北山聯手對付朱淩嶽,這時候我們派人前往,楚歡必然歡喜。”
肖煥章搖頭道:“這事情如果主動,反而被楚歡占了主動。”若有所思,靈堂之內一片死寂,片刻之後,肖煥章終於用一種低沉的聲音道:“定西,你明天開始整軍備戰,三日之後,率領三千禁衛軍,陳兵北山和西關邊境!”
羅定西一怔,便是肖恒和肖夫人也是錯愕之色,羅定西忍不住問道:“肖督,您是讓我領兵前往玉田吧?”
他隻覺得肖煥章可能是悲痛之下,神智有些不清楚,說錯了話。
“陳兵西關邊境……莫以為本督糊塗了。”肖煥章神情陰冷,“在西關邊境處,征調糧草,修固城池,一定要讓人覺得北山和西關局勢緊張,甚至要讓人覺得,我北山軍隨時都要攻進西關。”
羅定西和肖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覺得肖煥章這命令有些匪夷所思。
先前肖煥章還口口聲聲說殺死肖靜謙的最大嫌疑人是天山朱淩嶽,可是現在下達的命令,卻是兵指西關的楚歡,這讓二人一臉疑惑。
見到肖恒和羅定西一臉糊塗,肖煥章冷笑一聲,問道:“你們覺得,以現在北山和西關的勢力,即使聯合起來,能不能敵得過朱淩嶽?”
羅定西猶豫了一下,終於道:“肖督,恕卑職直言,兩道聯手,與天山相抗,如果是固守,倒是能夠守住,但是要往天山進攻,隻怕不是朱淩嶽的敵手。朱淩嶽有近萬黑風騎,麾下的兵馬,已經數萬,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的裝備,乃是整個西北最優良的,而且朱淩嶽手下的猛將眾多,再加上沙州境內險要關卡不少,而且他們手中錢糧充沛,我們攻入天山,隻怕凶多吉少。”
“不錯。”肖煥章點頭道:“不可否認,朱淩嶽的實力,在西北三道,首屈一指……咱們北山軍雖然有數萬之眾,但大都是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而且裝備也遠不及天山軍,至若楚歡那邊,雖然平西軍在他手中,他也正在擴建禁衛軍,可是他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錢糧,後勤輜重跟不上,也就談不上有多強。這時候如果和朱淩嶽撕破臉皮,對我們根本不利。”
肖夫人媚眼兒一轉,明白什麼,輕聲問道:“老爺,你是準備將計就計,迷惑朱淩嶽?”
肖煥章握住肖夫人的手,輕聲道:“夫人好見識,我雖然知道靜謙的死與朱淩嶽脫不了乾係,但是……這個時候,卻不能與朱淩嶽撕破臉皮,可是殺子之仇,不能不報。”他緩緩起身來,佝僂著身體走到靈堂後麵,看著靈床上被白布掩蓋的屍首,身體輕輕顫抖,兩隻手一直哆嗦著,肖夫人在旁扶著,肖恒和羅定西一左一右跟著。
“肖恒,等到靜謙的喪事辦完之後,你去一趟天山。”肖煥章輕聲道:“告訴肖煥章,楚歡派人殺了我的兒子,我與楚歡不共戴天,必要除之而後快,告訴他,本督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他如果想要奪下西關,我北山軍願意聽從他的號令,打下西關,本督隻要楚歡的人頭,西關的土地和城池,本督一寸不要。”
肖恒眼角抽搐,輕聲問道:“叔父,咱們……咱們當真要攻打西關?”
肖煥章瞥了肖恒一眼,平靜道:“你隻需要將我這個意思傳達給朱淩嶽,你要讓朱淩嶽相信,本督誓要取下楚歡的人頭。“頓了頓,冷笑道:”朱淩嶽不會按捺太久,楚歡的均田令在西關施行,深得人心,他一麵墾田耕種,一麵擴軍練兵,這是朱淩嶽最不願意看到的,每多等一天,楚歡的實力就會增強一分……朱淩嶽沒有輕舉妄動,就是因為拿不準本督的心思,此番本督就要讓他放心,讓他相信北山軍將全力支持他,那麼用不了多久,他無論找尋什麼借口,都會出兵西關……!“
肖恒忽然間腦中靈光閃現,明白過來,低聲道:“叔父是說,咱們故意裝作中了朱淩嶽的圈套,讓朱淩嶽以為咱們與西關勢不兩立,從而讓他放心攻打西關……!”
“朱淩嶽不會輕易出兵,說得再多,沒有實際的行動,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肖煥章眯起眼睛,“所以我們必須做出與西關勢不兩立的姿態,為此,真要到了時候,我們甚至可以真的出兵去攻打西關甲州,隻要我們真的發兵攻打,朱淩嶽就會放心,他的天山軍,也必然會傾巢而出……本督的目的,就是要將他的天山軍引出天山……!”
羅定西此時也終於明白過來,“裝作和西關水火不容,甚至率先出手,朱淩嶽見到我們真的攻打西關,隻以為肖督是要為二公子報仇,他對楚歡忌憚已久,早就想奪下西關,到時候必然會從北路出兵,想著兩路進軍西關……隻要他的軍隊出了天山,天山內部必然會空虛……!”眼中顯出神采來,“肖督深謀遠慮,卑職明白怎麼做了。”
“除了往邊境調集三千禁衛軍,到時候,玉田城駐守的五千兵馬,抽掉一半,往青州調過去,做出增援南線的姿態。”肖煥章冷笑道:“玉田城撤走守軍,朱淩嶽就更相信我們是要和西關放手一搏了。”
肖恒立刻道:“叔父,您老的意思,侄兒明白了,等到二兄喪事一完,我即刻啟程前往天山麵見朱淩嶽,將叔父方才的意思轉達給朱淩嶽。”
肖煥章點點頭,向羅定西道:“定西,已經很晚了,你也累了一天,先下去歇著吧,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羅定西退下之後,肖煥章才看著肖恒,問道:“恒兒,我問你,如果靜謙的死,真的與靜笙有關,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肖恒臉上微微變色,道:“叔父,害死二兄的,不是朱淩嶽嗎?這……這與大兄有何乾係?”
“我也想此事與靜笙沒有絲毫乾係。”肖煥章眼角抽搐,“可是……事違人願,朱淩嶽獨自一人乾不了這樣的事情,我先前已經說過,他必須要有一個內應……而這個內應,或許真的就是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