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膚色慘白,那是一種病態的白,非但是臉部的皮膚,就是他的手,也是一片蒼白,更讓林黛兒驚訝的是,這巨人竟然沒有眉毛。
在他雙眼之上,光禿禿的一片,沒有半根眉毛。
巨人隨手一扔,將黑痣人的屍首扔開,這才回過頭,用一種嘶啞的聲音道:“他們身上應該有些銀子,作為對你們的補償,屍首你們找個地方埋起來。”
那對夫婦此時也是驚駭萬分,不知如何回答。
林黛兒這才放下手中的長凳,雖然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但是他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解了林黛兒的危難,看他表情,也並無敵意,便要拱手道謝,卻隻覺的胸口氣息一堵,一口氣竟是吸不上來,頭暈眼花,便這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黛兒不知道昏迷多久,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四下裡閃著微光,左右看了看,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她勉強撐著坐起來,這才看見四下裡的擺設,十分的簡單,屋中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盞油燈,瞧見桌上放著茶壺,林黛兒覺得口中有些乾渴,撐著起身來,身上依然是虛弱無力,走到桌邊坐下,拿起茶壺,在杯中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正想飲下,忽地想到什麼,隨即又是苦笑一聲,一口飲了小半杯。
她江湖習慣,一開始還懷疑這茶水是否有問題,但是轉瞬又想,如果對方有心害自己,自己昏迷之時,已經足夠死千次百次,也用不著在茶中下毒。
潤了潤嗓子,正要起身來,聽得“嘎吱”一聲,房門已經被推開,林黛兒立刻警覺,瞧過去,便瞧見那巨人從門外進來。
巨人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裳,自然沒有戴鬥笠,林黛兒此時才看到,這巨人竟然是光頭,頭上沒有一根頭發,整個腦袋就如同一個雪球,看上去異常的詭異。
巨人瞧見林黛兒醒來,似乎也沒有什麼意外,手中卻是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過來將湯碗放在桌上,轉身便要離開。
林黛兒已經起身來,拱手問道:“多謝閣下相救,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巨人停下腳步,沉默一下,回過頭來,指著湯碗道:“你的身體十分虛弱,這是藥湯,能夠補氣補血,對你有好處。”
林黛兒還想說話,巨人已經抬步離開,出門之時,順手關上了門。
她頓時一片茫然,湯碗兀自在冒著熱騰騰的熱氣,微蹙柳眉,端起湯碗,一股子草藥味道便鑽進鼻中。
若是換做從前,林黛兒必然不會輕易引用陌生人的東西,但是如今她對生死已經毫不在意,這碗中便真是毒藥,她也不會害怕。
飲了小半碗,味道實在難咽,不過良藥苦口的道理她卻是懂得,好不容易飲了大半碗,終究是苦澀難咽,放下了湯碗。
她起身走到床邊,卻發現外麵一片昏暗,不過一股雨後的清新味道從窗外飄進來,看到外麵是一片小樹林,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回到桌邊,腦中瞬間便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雖然毅然從總督府離開,可是離開之後,卻又無一刻不在想著那個娃娃啼哭的嬰兒。
心頭隻覺得有些酸楚,一時間也不知道離開朔泉,到底是對是錯,呆呆看著燈火,許久之後,輕歎一聲,閉上眼睛,兩隻粉拳握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重新起身,過去打開房門,一股清新氣息撲麵而來,發現外麵卻是一片曠野,枯草如海,走出門去,才發現這是一處三間的連屋,草木搭建,看上去十分的簡陋。
一陣風吹過來,林黛兒秀發吹起,讓她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四下裡看了看,卻並無發現那白巨人的蹤跡。
心想對方有救命之恩,總要謝謝人家,脆聲道:“恩公在哪裡?”
卻並無聲音回答,林黛兒有些奇怪,走到隔壁的一間屋外,見那房門虛掩著,屋內一片漆黑,輕輕敲了敲門,裡麵沒有聲音回應,又走到另一間屋外,門倒是關上,外麵還有扣栓,扣栓拴上,顯然也是無人在裡麵,不過這無人的屋內,透過門縫,卻有一絲光亮從裡麵冒出來。
林黛兒心下好奇,猶豫了一下,將眼睛湊到門縫之間,向裡麵望過去,隻見裡麵並無太多的家居擺設,正中卻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麵竟豁然擺放著幾尊靈牌,桌角有一盞油燈,油燈跳動著火光,那絲光亮正是從油燈發出。
隻是油燈的光芒太弱,而且距離頗有些遠,林黛兒隻能看到靈牌,卻瞧不清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麼。
林黛兒回過頭,繞著屋子轉了一圈,希望能找到白巨人,但是白巨人就像鬼魅一樣,剛才出現一下,便再無蹤跡。
此時她倒是發現,這處房舍看上去很有些年頭,外麵都已經十分成舊,不少地方是用新板補上去,東邊是一片小樹林,難免不遠處是一處小山崗,另外兩麵則是一片曠野,曠野生長著長長的蘆葦,如今深秋之時,蘆葦都已經枯黃,在風吹之下搖曳著,如同一片海洋,置身此地,確實讓人感覺身上和心理都有一種寒意。
轉回到自己方才的小屋,進了屋內,四麵都是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桌上的油燈火焰如同鬼魅一般在妖異地跳動著。
林黛兒心頭頓時忐忑起來。
她腦中此時卻是想著剛才那間奇怪的屋子,屋內供著幾尊靈牌,心中十分好奇,不知道這白巨人到底是供奉著誰的靈位。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種詭異的氣息越來越濃鬱,林黛兒闖蕩江湖,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感覺身上有些發毛。
她再一次走出門,來到那件供奉靈牌的小屋外麵,再一次湊近門縫往裡麵瞧過去,想竭力瞧清楚靈牌上到底寫著什麼。
隻是距離確實太遠,而且令牌外麵有黑布掩著,裡麵的字跡有一部分是被黑布擋著,雖然有火光,但是那黑布的陰影,卻也是投射在靈牌上,這讓林黛兒更難看清楚上麵到底是寫的什麼,猶豫了一下,林黛兒終是掩不住心中好奇,抬手將那扣栓輕輕一挑,那扣栓便即被挑開,林黛兒又是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輕推開了屋門。
“嘎吱吱”聲音響起,屋門被打開,一股陳腐味道飄散出來,這屋子倒似乎並不是有人經常進來。
林黛兒借著黯淡的火光,緩步往那靈牌走過去,漸漸靠近之時,林黛兒已經看得清楚,這裡竟是供奉了六尊靈牌。
這六尊靈牌之中,其中有兩尊頗有些特彆,其中一尊甚大,是其他靈牌的兩倍之大,旁邊一尊稍微小一些,卻也比之其他幾尊要大出不少。
林黛兒一雙眼眸此時正盯在那最大的靈牌上,上麵有幾個字被掩住,隻瞧見下麵一半,寫著“……武聖王之靈位。”
林黛兒走到旁邊,回頭看了一下,門外冷冷清清,她此時大是好奇,隻這後麵幾個字,就已經顯示供奉之人的地位非同小可,隻是未經人允許,擅自動彈靈位,總有些說不過去,可是又想著,一旦知道供奉的是誰,可能就知曉那白巨人的身份,再不猶豫,纖纖玉手伸過去,將掩蓋靈牌的黑布掀開,看全上麵的文字,林黛兒花容失色,“啊”地失聲叫了一聲,隨即雙手便捂住了自己的櫻唇。
她此刻卻是真真切切看到,這令牌之上,豁然寫著“諱大西唐勇武聖王之靈位”。
林黛兒可以不知道天下人,但是這人她卻不可能不知道。
大西唐自然就是已經被秦國在二十多年前平滅的西唐國,而勇武聖王,便是林黛兒的外公,被迫降秦的最後一位西唐王。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豁然瞧見西唐王的靈牌被人供奉,林黛兒如何不驚。
她驚了一下,目光隨即移到旁邊那尊靈牌上,掀開黑布,看清上麵的自己,俏臉上的表情更是驚駭萬分。
這一尊靈牌上,豁然寫著“諱大西唐天寶大將軍林慶元之靈位”。
“父親……!”林黛兒忍不住失聲。
此時她腦中一片迷糊,又驚又奇,隨即連續掀開其他靈位黑布,每一尊令牌之上,都寫清楚了官職和名姓,幾乎都是西唐的重臣,其中有一尊是西唐王後的靈位,與林慶元的靈位一左一右在西唐王靈位旁邊,隻是那王後的靈位,比之林元慶的靈牌還要小一些,亦可見在供奉之人的心中,林慶元比之西唐王後還要重要。
林黛兒驚駭之下,連退幾步,最後一步往後推,便如同被一堵牆擋住,急忙收勢,往前回去一步,隨即轉過身來,卻發現剛才蹤跡全無的白巨人,此時就如同一尊白色戰神一般,鐵塔一樣站在那裡,他身如鐵塔,麵無表情,隻是一雙眼睛死死盯在林黛兒的身上。
林黛兒又是一驚,目光移動,卻是發現白巨人手中拿著一隻小藥筐,似乎剛才是出去采藥。
昏暗的屋內,燈火昏暗,白巨人的膚色在火光之下,依然是白的可怖,隻是他那一雙眼睛,已經用一種帶著敵意的眼神盯著林黛兒,一手拿著藥筐,而另一隻手,已經握起拳頭來,那拳頭如同壇缽一樣,眼神冷厲,那嘶啞的聲音已經毫無感情問道:“你想做什麼?”
-------------------------------------------
PS: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