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存孝驍勇無比,若非盾牌兵也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漢,拚死抵擋,已經是被他衝開缺口,後麵長槍兵長槍連刺,盧存孝雖然勇悍,卻也不是莽夫,那明晃晃的長槍刺過來,他也隻能儘可能閃躲,隻是槍如刺蝟,饒是他左躲右閃,卻還是被紮了兩槍。
他身上已經是多處傷口,鮮血流淌,身上的以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一時間卻並不退下去。
隻是封鎖這條道路的官兵,共有五百之眾,這五百人都是得到了楚歡的死命令,無論如何,也要堵住這條狹窄山道,否則山道如果被眾匪打通,五百軍士,俱都要軍法從事,嚴令在頂,官兵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拚死也是要守住這條道。
而且山道狹窄,五百兵士足以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一層又一層的兵士,如同一條長蛇布滿在山道上,前方兵士戰死,後麵立時便又有一排兵士衝上去補助窟窿,相較官兵盾矛配合,山匪的戰鬥力明顯要弱出許多,如果不是盧存孝勇武絕倫,頂在前方連砍帶劈讓眾匪保留著士氣,否則在這血腥的廝殺之下,眾匪早就支撐不住。
巨石堆砌而成的屏障處,裡外都是屍首,雙方都是前赴後繼,屍首堆得老高,雙方都隻能踩在戰死同伴的屍首上,浴血拚殺。
盧存孝此時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他固然勇武絕倫,但是官兵殺之不絕,沒有因為死傷慘重而有絲毫的退縮,亂槍如刺,盧存孝畢竟也是血肉之軀,頂在最前麵廝殺,體力也是大大耗損,偶爾一個不防備,長槍就會紮在他的身上,好在他雖然連連砍殺,卻也知道護住自己的要害,身上雖然傷口眾多,但是致命之處卻並沒有收到傷害。
雙方的廝殺,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或許雙方都沒有想到,他們真正慘烈廝殺,竟是從這條山道開始。
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山匪已經戰死了四五十人之多,而官兵也有近二十人戰死在此處,大半都是被盧存孝的巨斧所殺。
猛然間,忽聽得嗖嗖嗖之聲再次響起。
眾匪殺到屏障之時,因為距離太近,弓箭手都已經撤往後麵,盾牌兵和長槍兵衝上前來阻敵,此時弓箭卻突然再次射起。
靠後的山匪此時已經瞧見,官兵竟是突發奇想,一列官兵竟是坐在同伴的肩頭,被同伴扛起,居高臨下向這邊射箭。
先前弓箭手退後之後,前麵都是自己同伴的盾牌兵和長槍兵,若是亂箭射出,隻恐傷了自家人,他們很快就想出方法,由自己的同伴將弓箭手扛在肩頭,如此一來,就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前方擁擠的山匪,這時候箭矢射出,山匪根本抵擋不住。
幾輪箭矢射出,又是十多名山匪中箭倒地。
盧存孝浴血苦戰,不但沒有將官兵逼退一步,自己這邊反而是死傷慘重,他知道如果繼續這般廝殺下去,肯定是殺不過這道山路,而且自己的部下,卻又全軍覆沒的風險。
看著自己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盧存孝無可奈何,厲聲道:“暫且後退。”
眾匪已經是被官兵的堅韌阻擋寒了心,盧存孝一聲令下,後隊變前隊,再不猶豫,紛紛向後奔逃,盧存孝且戰且退,官兵也不追擊,任由群匪退去,等到匪眾儘數退走,這才上前將戰死官兵的屍首抬到後方,又重新將已經因為廝殺淩亂不堪的亂世屏障重新堆砌起來。
盧存孝回到山上,虯將軍正在等候,見到虯將軍,盧存孝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愧色,請罪道:“將軍,屬下無能,官兵堵死道路,我們實難殺過去,弟兄們傷亡慘重,屬下隻能暫且退兵。”
虯將軍道:“盧峰主,此事怪不得你,你浴血廝殺,本將看在眼中,你有功無過……!”
一旁趙峰主立刻道:“將軍,通往旭日寨的兩條道路都已經無法過去,落日峰下,有數千官兵在那裡等候,現在看來,他們是想將咱們困死在這裡。”
虯將軍目光陰寒,唯一猶豫,終於道:“旭日寨這邊衝不過去,咱們不能教他們將咱們困死在這裡……!”
趙峰主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官兵此番早就做好準備,咱們中了他們的圈套,想要轉敗為勝,希望已經很渺茫,當下將軍應該突圍出去,隻要將軍無恙,葫蘆寨必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盧存孝雖然經過一番苦戰,體力消耗巨大,顯得四分疲倦,卻還是挺起精神,握緊戰斧,道:“將軍,山道難通,咱們就從落日寨衝下去,咱們這邊也有幾千弟兄,山下就算官兵人數眾多,屬下也定要殺開一條血路,護衛將軍衝出去。”
“不錯,將軍,官兵勢大,已經占了主動權,為今之計,咱們隻能趁勢衝下去。”一旁眾人紛紛勸道。
趙峰主神情嚴峻道:“將軍,兵器庫和糧草庫都不在落日峰,咱們若是被困在落日峰,撐不了多久,如今官兵的主力正在攻打其它諸峰,這正是大好機會,如果等到官兵拿下整個葫蘆寨,而後增兵落日峰下,到時候他們人馬眾多,想要再去突圍,將會更加困難。”
虯將軍雙手握拳,猶豫片刻,終於道:“諸位所言極是,但是……咱們卻不能全部離開,山下的官兵也有幾千人馬,未必能夠一戰便即突圍,本將隻怕咱們突圍不得,官兵卻又趁機從旭日寨殺過來,到時候官兵兩麵夾攻,咱們再將落日寨丟失,那便再無活路。”
眾人麵麵相覷,心知虯將軍所言大有道理。
官兵此時堵住那條山道,目的隻是困死眾匪,不讓他們通過,可是一旦落日寨的眾匪全都往落日寨下去突圍,落日寨空虛之後,官兵不可能按兵不動,他們必然會趁勢殺到落日寨,一旦被他們占據落日寨,而群匪又不能突破落日寨下的官兵,那就等若被官兵真正地包了粽子,首尾皆敵,回天無術。
“將軍,屬下留下來。”盧存孝沉聲道:“山道狹窄,官兵可以堵著咱們去往旭日寨,咱們也可以在山道設下障礙,阻攔他們攻到落日寨來。屬下依然帶著手底下的幾百弟兄,死守山道,將軍率眾突圍,隻要屬下活著,定不讓一個官兵通過道路進入落日寨。”
趙峰主皺眉道:“盧峰主,如果我們當真突圍出去,那麼你們就隻能被困死在這裡,到時候你們……!”輕歎一聲。
如果葫蘆寨眾匪主力真的從山下突圍而出,官兵自然一路追擊,眾匪根本不可能再回頭來救守在山上的同伴。
盧存孝留守落日寨,主力如果不能突圍,眾匪依然被困山上,如果突圍而出,那麼就隻剩下幾百山匪在落日寨孤軍奮戰,麵對數萬官兵,盧存孝便算再勇猛,那也無濟於事。
虯將軍搖頭道:“今次中計,都是本將之過,盧峰主,你勇猛絕倫,乃是我葫蘆寨頭號戰將,由你率領大家從山下突圍,本將留在這裡阻攔官兵……!”
他話音未落,盧存孝已經堅決道:“將軍不可這樣,就算屬下真的能夠突圍出去,一介匹夫,又能做什麼?將軍智勇雙全,隻有在你的帶領下,才能夠在日後東山再起,反抗暴秦,將軍,屬下懇求將軍下令,由屬下率人在這裡據守。”
虯將軍似乎還在猶豫,趙峰主已經道:“將軍,事不宜遲,不可猶豫,咱們若是要突圍,現下便要出擊。其它諸峰的兵力薄弱,官兵勢強,用不了多久,各寨都會被官兵攻陷,他們到時候定然會增兵落日峰下,那時候咱們想走就更加困難。”
虯將軍再不猶豫,伸手拍在盧存孝的肩頭,道:“盧兄弟,本將就率眾突圍,無論如何,你我也要活著相見。”
盧存孝咧嘴一笑,拱手道:“將軍多多保重,等到他朝攻破秦國都城,抓住狗皇帝,就給兄弟點一炷香,告訴你們已經推翻了暴秦。”再不猶豫,伸手在自己滿是血汙的臉上一擦,鮮血並未擦儘,布滿鮮血的臉龐更是讓人驚怖,握緊戰斧,沉聲道:“祥雲寨的弟兄,都跟我來。”轉身便走,下到山邊,回頭看了一眼,見虯將軍正凝視自己,再次拱手,這才率領數百嘍囉往那條山道過去。
見到盧存孝率眾離開,虯將軍這才問道:“黑先生在哪裡?”
趙峰主忙道:“黑先生一直在寨子裡,開戰之後,並未出來。”
“告訴他一聲,我們要下山突圍。”虯將軍道:“將我那匹烏龍牽過來,點齊兵馬,咱們下山突圍。”
落日寨下,數千官兵嚴陣以待,前方已經搭建起了兩道木製柵欄,輔以石頭堆在下麵,柵欄後麵,兵士們寂靜無聲。
月光幽幽,正往西邊緩緩下沉,用不了多久,黎明的曙光便將到來。
裴績坐在一把椅子上,氣定神閒,居於軍隊之中,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從落日寨通下來的那條崎嶇山道,目光淡定,時不時地抬頭看看天上那彎明月。
楚歡率領主力攻打旭日寨,而裴績帶領著這支所謂的“伏兵”,布防在落日寨下,靜候眾匪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