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沉默片刻,終於問道:“有話直說吧,你們想要做什麼?”
古薩黑雲含笑道:“我還沒有恭喜駙馬榮升總督,臨來之前,攝政王讓我代他向駙馬道喜。”
“我赴任西關道總督不到半年。”楚歡盯著古薩黑雲的眼睛,“從朔泉到得青羅城,少說也得一個多月,來回便要近三個月,大禮官得到我赴任的消息,至少也是在三個月前……看來你們的消息實在很靈通,我這邊一上任,就有人將消息送到西梁,大禮官,你們西梁在西北到底安插了多少探子?”
古薩黑雲嗬嗬一笑,道:“駙馬誤會了,隻是當初有些傷兵一時無法退走,所以難免留下了,等他們回去的時候,就帶了這天大的好消息回去。”
楚歡“哦”了一聲,道:“天大的好消息?莫非本督赴任西關,對你們是好消息?”
古薩黑雲笑道:“駙馬文武雙全,坐鎮西關,當然是好消息。”
“對西梁來說,未必是好消息啊。”楚歡似笑非笑,“大禮官,彆的話咱們先不說,說說你千裡迢迢來此的目的吧。”
古薩黑雲這才笑道:“駙馬,據我所知,西關出現了新鹽……!”
楚歡雙眉一緊,卻是並不說話。
古薩黑雲猶豫了一下,才道:“攝政王知道駙馬赴任西關,一直想著幫駙馬做些事情,西關萬事待興,說到底,還是要銀子用的。”
楚歡哈哈笑道:“難不成大禮官是來給本督送銀子?”
“我有心送銀子,隻怕駙馬也不會接受。”古薩黑雲輕歎道:“攝政王知道駙馬的性格,所以想出了一個法子。”
“法子?”
“攝政王準備花銀子從駙馬這裡買些新鹽。”古薩黑雲輕聲道:“我們可以出兩倍的價錢,如此一來,駙馬有了銀子,也不會覺得是我們白送的。”
楚歡緊盯著古薩黑雲的眼睛,半晌不說話,古薩黑雲被楚歡看的有些發毛,乾笑道:“駙馬,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歡緩緩起身來,走到古薩黑雲麵前,陡然間刀光一閃,血飲刀已經出鞘,架在了古薩黑雲的脖子上。
古薩黑雲麵色大變,失聲道:“駙馬,你……!”
楚歡冷笑道:“大禮官,你沒有說實話。”
“實話?”古薩黑雲有些驚慌,“駙馬……駙馬是什麼意思?”
“我再問你一句,攝政王如今安好?”楚歡冷視古薩黑雲的眼睛。
古薩黑雲額頭上冒出一絲冷汗,勉強笑道:“攝政王很好……!”感覺脖子上的刀鋒冰涼,似乎輕輕滑動了一下,古薩黑雲全身顫動了一下,被楚歡那冷漠的眼神盯著,終是苦笑道:“駙馬,我……我說實話,攝政王……攝政王他現在並不好。”
楚歡收回刀,冷笑道:“西梁到底發生了什麼?”
古薩黑雲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歎道:“西梁如今交兵正盛,反賊摩訶羅勾結古薩大妃,西梁黃金九部,全都被卷入進去……!”
楚歡一怔,在古薩黑雲身邊的椅子上緩緩坐下。
“摩訶羅兵敗黑山,逃往了黑水朱拉部,又勾結了鷹山藏圖拉部。”古薩黑雲神情凝重:“攝政王親率大軍平亂,可是古薩大妃卻逃回了天狼山古薩部,清除異己,說服了瀚海遲延部,自北邊進軍青羅大草原……!”
楚歡心下卻是又驚又喜。
當初他在西梁之時,本來可以殺死摩訶羅,但卻放走了小王子,本意就是希望小王子摩訶羅拉起一支人馬,與摩訶臧針鋒相對。
此後相助古薩大妃,用意也在此處。
他很清楚,摩訶臧是一個很有才乾之人,更是一個野心勃勃之輩,如果被他完全控製西梁九部,那麼此人必定會圖謀中原,西梁大軍必然會卷土重來。
對中原來說,西梁內部的鬥爭越激烈,對中原就越加有力。
楚歡當初也隻是這般想,但是卻並不敢保證事態的發展會像自己心中所想的路線進行,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當初的設想竟然已經變成了現實。
無論是摩訶羅,還是古薩大妃,都是從自己手下逃生,如今恰恰是這兩股力量,成了摩訶臧的勁敵。
他心中雖然頗有些歡喜,但是麵上卻是皺起眉頭,問道:“古薩大妃?難道你們一直都沒有抓住她?”
古薩黑雲略帶深意地看了楚歡一眼,歎道:“那個女人狡猾多段,至今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從防守嚴密的青羅城逃離。”
楚歡淡淡一笑,問道:“按你這樣說,摩訶羅聯合了朱拉部和藏圖拉部,古薩大妃聯合了古薩部和遲延部,黃金九部,有四部作亂,攝政王依然是占據上風的。”
古薩黑雲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羅刹海那邊的羅刹部至今還是按兵不動,既沒有按照攝政王的吩咐出兵平亂,亦沒有倒向摩訶羅……如今平亂的軍隊,是由古拉沁大草原的那史部、莽哈大草原的青坦部、大雪山的流利部以及摩訶部組成。”頓了頓,坐正身體,道:“我們有攝政王,還有南院大王,戰事對我們很有利,用不了多久,叛軍都會被平定。”
楚歡微微頷首,心中卻是冷笑,如果說事實真的如古薩黑雲這般輕鬆,他也就不必千裡迢迢來西北了。
至少在楚歡看來,雖說摩訶臧是個厲害人物,身邊還有南院大王肖天問相助,但是叛軍之中,畢竟還有個古薩大妃。
古薩大妃從來就不是一個普通角色,她回到天狼山,能夠迅速掌控古薩部,而且說服了遲延部,甚至與摩訶羅結盟,也就證明這個女人的手腕是相當厲害。
“如今你們戰事正激烈,攝政王少不得要大筆的軍費。”楚歡似笑非笑看著古薩黑雲,“大禮官,這種時候,攝政王不考慮自己的軍費是否充足,還要想著協助我振興西關,你覺得這個道理能說的通嗎?”臉色一沉,道:“大禮官,你既然想要來與本督議事,連最真誠的態度也沒有,我看咱們也不必再談下去了。”
古薩黑雲急忙道:“駙馬不要急,其實……哎,駙馬,不瞞你說,雖然攝政王兵馬充足,士氣如虹,可是……咱們缺鹽!”
“缺鹽?”楚歡奇道:“這話從何說起?”
“駙馬有所不知,西梁的食鹽,一直都是出自瀚海,另有一部分則是從西邊過來。”古薩黑雲皺眉道:“古薩部攻打流利部,戰事激烈,西邊的商人就不敢過來,這邊也是過不去……瀚海遲延部背叛了攝政王,切斷了鹽路,而且瀚海那邊重兵守衛,我們也曾攻打遲延部,兩次都是功虧一簣……!”
楚歡已經明白過來,“瀚海在叛軍的手中,西邊的道路被堵死,兩條鹽路都已經出現問題……所以你們現在無鹽可食?”
古薩黑雲歎道:“駙馬,這些我都已經告訴了你,我是誠心前來向駙馬購鹽,還望駙馬能夠售鹽。”
楚歡歎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古薩黑雲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十天前就已經到了朔泉,隻是一直沒有過來拜會。”
“新鹽上市的時間並不長。”楚歡皺眉道:“你們怎麼知道我這邊產鹽?”
“實不相瞞,我出發的時候,並不知道這邊產鹽。”古薩黑雲真誠道:“隻是兩條鹽路都已經斷絕,我們隻能往南邊來。到了朔泉這邊,才知道駙馬竟然想出製作新鹽的辦法,實在是讓我欽佩萬分。”說到這裡,眼中已經閃爍著光彩。
楚歡凝視古薩黑雲,“攝政王能派出大禮官犯險來中原,可見你們的鹽荒已經十分嚴重……大禮官,實話實說吧,你們現在還有多少存鹽?”
古薩黑雲猶豫了一下,看到楚歡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終是道:“不敢隱瞞駙馬,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境地,鹽道已經封死了一年,數百萬人無鹽可用,現在……現在連攝政王的食物都已經控製用鹽……!”十分尷尬,道:“駙馬與攝政王是朋友,臨來之時,攝政王說過,不必與駙馬多作解釋,如果駙馬答應,那是儘了情分,如果駙馬不答應,攝政王也令我不要懇求駙馬。”
楚歡笑道:“攝政王是鐵骨漢子,骨氣是有的。”
古薩黑雲歎道:“雖是這般說,可是我還是拉下老臉,懇請駙馬高抬貴手,幫我們度過這場劫難。”似乎想到什麼,忙道:“對了,塔蘭格,綺羅塔蘭格的那史部也是食鹽匱乏,現在連綺羅塔蘭格也是無鹽可食……!”
楚歡很清楚,沒有發生鹽荒的時候,大家都不會覺得食鹽有多重要,可是一旦鹽荒爆發,那麼所有人都會意識到食鹽的重要。
西關之前就已經出現過鹽荒,好在鹽荒並沒有擴大,自己利用寒石製鹽,算是解決了這一個重大的難題。
人一旦長時間缺鹽,身體就會浮腫,而且氣力消失,摩訶臧要平定叛亂,就算兵馬軍械錢財充沛,但是缺少了食鹽,士兵們的戰鬥力必將嚴重下降,甚至發展到一定的地步,兵變也是在所難免,如今那些兵士還效忠摩訶臧,但是一旦長期缺鹽,他們自然不可能跟隨摩訶臧一同毀滅,以古薩大妃的狡猾,也必然趁機策反摩訶臧的部下,一旦出現一樁兵變事件,必將蔓延開去。
古薩黑雲搬出綺羅,楚歡當然知道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問道:“攝政王讓你以兩倍的價格向我購鹽?”
古薩黑雲聽楚歡口氣,竟似乎有希望,忙道:“正是……哪怕是三倍價格,我們也可以接受。”
楚歡微笑道:“那攝政王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會不會賣鹽給你們?”
古薩黑雲猶豫了一下,終於道:“你我兩國雖然有過仇怨,但是如今已經講和,而且駙馬與攝政王也曾同生共死,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說,我們是一笑泯恩仇……而且駙馬一旦打開了與我西梁的貿易,對你我雙方都是有好處,於公於私,攝政王都覺得駙馬有七成的可能向我們賣鹽!”
楚歡哈哈笑起來,輕聲道:“攝政王太自信了,那我現在告訴你,莫說三倍的價格,便是十倍百倍的價格,我也不會賣你們一斤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