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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那邊沒有了鼓聲,連續幾日的肅殺氣氛,似乎隨著鼓聲的消逝而變的緩和下來,經過連續幾日的煎熬,城頭的兵將們壓抑的心情也稍微得到了些許的放鬆,用過晚飯,不少疲憊困倦的兵士就地而眠,隻是胡宗茂並沒有因為楚軍出現變故而掉以輕心,依然是下令守城兵士分成兩班,輪換值守。
今夜風聲並不大,但是因為白天的狂風大作,空中的塵沙依然密布,城頭值守的兵士並不敢掉以輕心,遠遠望著城外楚軍的軍營,那邊火光點點,連綿十數裡,但卻寂靜無聲,就似乎連綿的軍營沒有一個活人,死一般的寂靜。
夜深人靜,似乎是萬籟俱滅,城頭靠牆而眠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兵士,隱隱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兩軍對陣,誰也不會真正的睡死,從風中帶來的聲音,讓城頭的將士們緩緩站起身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楚軍軍營方向望過去。
火焰衝天。
起身的將士,第一眼看到楚軍軍營,就大吃一驚,隻見到楚軍連綿的軍營之中,此時卻已經是火光衝天,熊熊烈火在燃燒,將楚軍軍營上空的天幕,映的通紅一片。
叛軍將士甚至能夠看到火光之中四處亂竄的身影,風中傳來的聲音,帶著呐喊、慘叫、悲嘶,所有人瞬間都看的明白,楚軍軍營已經是亂作一團。
胡宗茂本來在半睡未睡之中,得到部將的稟報,也迅速出現在城頭,楚軍軍營的火勢越來越大,風中的慘叫聲也越來越清晰,火光中的身影四處亂竄,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胡宗茂萬萬沒有想到楚軍那邊會出現這樣一副情景,雙手搭在城垛上,身子前探,他現在真的希望自己的眼珠子可以飛出去,好好看一看楚軍軍營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姚副將在旁已經道:“將軍,好像……好像那邊失火了……!”
這無疑是一句廢話,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來,楚營失火。
“將軍,好像不是失火那麼簡單。”旁邊另一名副將睜大眼睛,望著那邊的熊熊烈火,“好像……倒好像是有人縱火……將軍你看,楚營連綿十幾裡地,著火點卻有多處……!”他抬起手,指過去,“著火點並不相連,這明顯是有人同時在各處縱火……!”
四周中人都是微微點頭,大家都看得清楚,楚營的大火,定然是有人故意燒起來。
胡宗茂皺眉奇道:“這是誰放的火?”
“是不是他們自己人放的?”姚副將立刻道:“將軍,楚軍是由三大營和楚歡新征募的總督禁衛軍組成,禁衛軍或許能夠效忠楚歡,但是三大營卻未必真的對楚歡忠心耿耿,咱們已經打探出楚軍內部已經發生內訌,有不少兵士吵嚷著要撤軍……是不是那些反對楚歡的兵士,趁夜點火?”
胡宗茂搖頭道:“可能性並不多,若說有兵士悄悄逃走,那倒是大有可能,可是縱火燒營,那可是滅族的大罪,普通兵士可沒有這樣的膽量……!”
“你們聽!”旁邊一員將領忽然道:“將軍,那邊……那邊好像有廝殺聲……!”
“不錯,是廝殺聲……!”立刻有人警覺起來,抬手指著那邊,“將軍,您看,楚營大亂,正在廝殺……!”
胡宗茂當然已經看到了。
楚營火光衝天,隨著火勢的蔓延,整個天幕都已經紅彤彤一片,城頭的將士們已經依稀可以看到,在楚營之中,人影閃動,竟果真是在廝殺。
呐喊聲和慘叫聲隨著夜風吹過來,胡宗茂眉頭一展,明白過來,道:“是……是張叔嚴的人馬到了……!”
眾將頓時都反應過來,姚副將立刻道:“將軍英明,一定是金州的援兵到了,哈哈哈哈……張將軍的人馬速度當真不慢,來的真是及時,將軍,你看,楚軍好像抵擋不住,已經潰退……!”
胡宗茂卻是眼角跳動,淡淡道:“張叔嚴真是來得及時……!”
“楚軍疲憊不堪,加上瘟疫和內訌,已經是不堪一擊。”姚副將握起拳頭,興奮道:“看那邊的陣勢,張將軍此番帶來的人馬不在少數……夜襲楚營,嘿嘿,楚歡這次插翅也難飛了。”
楚軍果然是在全線潰退,或許楚軍真的沒有想到,張叔嚴的兵馬竟然來得如此迅速,而且竟在夜間突然發起突襲。
營帳在烈火中燃燒,楚軍猝不及防,亂作一團,這本就是好沒有融合好的一支軍隊,突然遭受到攻擊,已經是方寸大亂,城頭上的守軍分明看到楚軍將士已經開始向東撤退,楚軍兵無鬥誌,哭爹喊娘,爭先恐後向東方逃竄。
“將軍,機不可失,咱們不能再等了。”姚副將焦急道:“楚軍全線潰敗,這正是最好的機會,功勞可不能讓張叔嚴他們搶了去。”
“是啊,將軍,快下令吧。”其他將領紛紛勸道:“是咱們將楚軍耗成這樣,如今金州兵卻想撿個大便宜,咱們決不能讓他們搶了功勞去。”
“將軍,隻要這一戰擊垮楚歡,將軍之名,定當名揚天下。”姚副將期盼道:“如此大好機會,將軍若是放棄,隻怕回頭會後悔,而且到時候傳揚出去,不知好歹的,還以為將軍……!”說到這裡,卻是不敢說下去。
身為一名軍人,最期盼的就是能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隻要征殺立功,少不得加官進爵,眾將心裡都清楚,守住賀州城固然是功,但是如果能夠擊潰楚歡的主力,甚至活捉楚歡,那麼功勞就更是無與倫比,看到城外金州兵突然夜襲,打的楚軍潰退,眾將熱血沸騰,誰也不想錯過如此立功的大好機會。
胡宗茂喉頭蠕動,看著楚軍將士如同受驚的羊群,正全麵向東方潰退,他雙拳也已經握起,眾將勸說聲不絕入耳,一咬牙,正想說什麼,旁邊一人已經閃出,沉聲道:“將軍,守住賀州城,已經是天大功勞,萬不可輕易出城,卑職總覺得這中間有問題。”
說話之人,自然是總不合時宜說話的書記官何魁。
“你覺得楚歡是誘兵之計?”胡宗茂看了何魁一眼,問道。
何魁道:“卑職不敢確定,但是卑職總覺得事情……!”
話聲未落,姚副將已經厲聲道:“何魁,不要總是你覺得,統兵之將,是將軍,不是你何魁,貽誤軍機,你他娘的擔得起嗎?”
何魁冷笑道:“何某就怕你們一時衝動,陷將軍於危難之中……!”
“嗆”!
大刀出鞘,刀光一閃,姚副將手中大刀的刀鋒已經頂住何魁的咽喉,雙眸殺機濃鬱,冷冷道:“你說我們陷將軍於危難之中?有種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住手!”胡宗茂臉色冷下來,抓住姚副將的手腕子,推了開去,吼道:“姚副將,你好大的膽子,在本將麵前也敢動刀動槍?”
姚副將一個激靈,急忙跪下,“將軍,卑職魯莽,請將軍降罪。可是末將一片忠心,將軍為了打這一仗,日夜不眠,殫精竭慮,全軍將士更是誓死效忠將軍,好不容易等到這樣一個好機會,何魁卻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後,等到張叔嚴拿下楚歡,到時候一切都晚了。咱們連日苦戰,到最後,都隻能是為張叔嚴作嫁衣裳,將軍,您統軍之才,遠勝張叔嚴,張叔嚴若是搶了頭功,他日必然會在將軍麵前耀武揚威,將軍能忍,末將等絕不能忍!”
一眾將領紛紛跪下,齊聲道:“將軍,請速做決斷,我等謹遵將令!”
胡宗茂心中此時卻也是矛盾至極,他性情謹慎,凡事都不會輕易冒險,心中也是覺得此時若是開城出兵,似乎也存在著不小的風險,可是看到城外的楚軍大營烈火熊熊,楚軍將士狼狽而逃,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如此大好機會若是錯過,日後隻怕是要後悔莫及。
最為緊要的是,他與張叔嚴麵和心不合,雖然都是出自朱淩嶽麾下,但是互相卻都是瞧不上,如果此番被張叔嚴搶去了頭功,胡宗茂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心中正自煎熬掙紮,忽聽得有人道:“將軍,您看……!”
胡宗茂急忙抬頭,卻見到一隊人馬正往城門飛馳而來,姚副將已經吩咐城頭弓箭手準備,眼見得那隊人馬靠近,不過百來人而已,清一色都是騎兵,十幾根火把照耀著,如同一條火蛇遊動過來,當先一名騎兵手裡舉著旗子,旗幟在夜幕下飄揚,借著火光,已經有人看到,那飄揚的軍旗之上,正是寫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張”字。
“是金州兵!”有人已經叫起來。
胡宗茂還沒看清楚,城下已經有聲音喊道:“胡將軍,不要射箭,我們是張將軍的部下,胡將軍在嗎?”
胡宗茂身體探出城垛,從城頭俯視下去,沉聲道:“本將在這裡,你們是張將軍的部下?”
從這隊人馬中催出一騎,卻不是兵士裝扮,長袍戴帽,抬起頭,高聲道:“胡將軍,黃玉譚在此,將軍神威,賀州城固若金湯,真是可喜可賀!”
“是黃先生!”胡宗茂舒了口氣,黃玉譚是張叔嚴的幕僚,他既然出現在此,張叔嚴的兵馬自然也是千真萬確到了,高聲問道:“黃先生,張將軍是否已經到了?”
黃玉譚笑道:“胡將軍,我們正午時分,就已經到了,老天相助,今天白天起了大風沙,我們距離楚營不過三十裡地,對他們的營地已經是打探的一清二楚,本來白天就要發起攻擊,後來張將軍與眾將商議,等到夜深人靜,楚軍毫無戒備之時,再對他們發起夜襲……!”
“楚營的大火是你們點起來的?”
“正是。”黃玉譚大笑道:“張將軍先派人潛入楚營放火,楚軍大亂,我軍再趁勢出擊,楚軍陣腳大亂,都說楚歡如何了得,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胡宗茂皺眉問道:“卻不知黃先生不去追敵,來此有何貴乾?”
黃玉譚立刻斂容高聲道:“胡將軍,張將軍讓黃某前來,是要感謝胡將軍信守承諾,楚歡禍亂西北,害死了東方將軍,張將軍於公於私,都要親手拿下楚歡,所以張將軍率兵去追,定是要活捉楚歡,張將軍讓胡將軍守好城池,張將軍抓住楚歡之後,再來向胡將軍道謝!”
胡宗茂哈哈大笑,聲音帶著惱怒:“他讓本將守好城池?張叔嚴有什麼資格對本將下命令?”雙拳握起,沉聲道:“眾將聽令,點齊兵馬,隨本將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