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看起來十分的悠閒,在趙信的帶領下,先是在兵部司衙門轉了一圈,這才被趙信請入衙門正堂,本來兵部司大小官員都過來伺候,卻被楚歡屏退,隻說是過來隨意轉轉,讓眾人各自去辦公務,不必伺候。
這些官吏之中,大部分人對楚歡沒有任何好感,更談不上什麼敬意,但是昨天在刑場發生的事兒,朔泉城不知道的恐怕也沒有幾個,楚歡當眾將刑部司主事罷官免職,一位司衙門的主管,說免就免,雷厲風行,眾人也是領教了楚歡的厲害,雖然心中對楚歡沒有敬意,卻還是有幾分畏意。
上好的茶沏好送上來,楚歡在正座坐了,趙信本是站著伺候,被楚歡示意坐下說話。
趙信心裡此時還真是有些忐忑,楚歡前來兵部司,事先沒有一絲風聲,等若是突然襲擊,他實在搞不清楚,這位年輕的總督大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趙大人也是上任不久吧?”楚歡端著茶杯,吹著茶沫,氣定神閒問道:“不知道對兵部司衙門的差事可還熟練?”
趙信能夠坐上這個位置,當然也不是酒囊飯袋,立刻道:“回稟大人,下官雖然上任不久,但是對兵部司衙門也熟悉了好一陣子,而且有各位同僚鼎力相助,倒也是能夠應付得來。”
“那就好,那就好。”楚歡品了一口茶,這才放下茶杯,含笑問道:“兵部司是選撥武官,掌管兵籍以及軍械甲胄器械之所,趙大人,兵部司的軍械庫,還有多少軍械庫存?”
趙信一怔,楚歡已經笑道:“怎麼,趙大人不清楚?”
“卑職不敢。”趙信忙道:“回稟大人,您也知道,朝廷一直都沒有往西北這邊送來過軍械,雖然此前收攏了一些武器裝備,不過餘老將軍組建了平西軍,平西軍需要用裝備,那些裝備也就入不了庫……不瞞大人,兵部司的軍械庫,了勝於無,隻有小部分長槍盾牌,連弓箭和快弩都沒有,至若甲胄,更是一套也沒有了。”想到什麼,加了一句道:“是了,半個多月前,軍械庫還有六百多套甲胄,不過城郊平西軍裝備要更新,被東方將軍派人調用了過去。”
“哦?”楚歡雙眉一展,“六百套甲胄?”
“那是餘老將軍剛到西北的時候,從關內調過來的,本來有兩千多副,隻是老將軍省著用,那時候什麼都缺,甲胄自然更缺,老將軍就下了令,誰能取三顆人頭,就能用三顆西梁兵的人頭領一副甲,被領走了一千多件,還剩下幾百件,老將軍就一直沒有配備下去,後來也就轉到兵部司庫。”趙信解釋道。
“入了兵部司庫,是否就是歸屬西關兵部司衙門的?”楚歡詢問道。
趙信點頭道:“入了庫,自然是屬於兵部司衙門的……不過現在已經被調走,隸屬於平西軍了。”
楚歡想了一想,問道:“馬匹是否也有兵部司負責調配?”
趙信忙道:“大人,咱們兵部司衙門沒有馬匹可調。本來西關有天下八大馬場之一的落日馬場,隻是西梁人打進來之後,落日馬場已經不存在……!”
楚歡想了一想,才問道:“落日馬場不能重建?”
“談何容易。”趙信歎了口氣,心中卻是對這位年輕的總督不以為然,暗想你懂不懂什麼是馬場,麵上卻是一本正經道:“草場倒是存在,可是要重建馬場,沒有馬匹,那就什麼都是虛的,以前落日馬場有近萬匹馬,後來西梁兵打進來,馬匹有的被調到軍中,有的被西梁人搶了去,還有一部分更是被那些亂民土匪劫走,曾經風光無比的落日馬場,如今隻是一片空地。想要重建馬場,就要尋覓到優秀的馬種,而且還需要大筆的銀子,養一匹馬,可比養一個人還要耗銀子……!”說到這裡,瞥見楚歡若有所思,心中暗暗冷笑,心想你現在是一窮二白,還想著重建落日馬場,當真是癡人說夢。
楚歡看上去神色十分凝重,片刻之後,才歎道:“天下八大馬場,落日馬場當年威名赫赫,從落日馬場出來的戰馬,那都是天生的戰馬,隻可惜……!”搖了搖頭,這才道:“趙大人,本督有一件事情還沒有鬨清楚,請你多多指教!”
趙信急忙起身,半弓著身子,“大人有何吩咐,儘管示下,指教十萬不敢當的。”
楚歡示意趙信坐下,等趙信落座後,才道:“老將軍編製的平西軍,隸屬於哪個衙門?是屬於咱們西關節製,還是如同西北軍一樣?他們是屬於地方編製的軍隊,還是邊軍?”
趙信不知道楚歡為何這般問,小心翼翼道:“平西軍的組成很複雜,當初西梁兵打進來,咱們這邊抵擋不住,潰兵眾多,後來先是朱淩嶽總督收集殘兵敗將整頓,餘老將軍來到西北之後,又收攏了不少殘部,而且為了增加兵力,還招募了不少鄉勇,老將軍後來將這支軍隊改製成平西軍,分八字營,這其中既有當初西關各州的州軍,還有老將軍從關內帶出來的衛所軍,既有當初的總督府禁衛軍殘部,還有一些衙差,亦不乏一些鄉勇,加起來也有四萬餘人,平西軍的存在,主要是為了應對西關各地的匪患,是為了肅清各州府縣的亂民刁匪。”
楚歡輕聲道:“隻是本督還沒有聽明白,他們是屬於地方軍,還是屬於邊軍?”
趙信想了想,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尷尬道:“下官……下官也不知道該如何界定……!”
“那麼本督再問一句,平西軍是在西關的地麵上肅清亂匪,這是否表明,你這西關道的兵部司衙門,有權乾涉平西軍的軍務?”楚歡凝視趙信問道。
趙信臉色微變,立刻搖頭道:“總督大人說笑了,平西軍的軍務,是由東方將軍處理,兵部司衙門無權過問。”
“兵部司衙門無權過問平西軍,莫非隻能管束朔泉城的城防軍?”楚歡歎道。
趙信神情頓時更為尷尬,“大人,這……這城防軍也不在我們兵部司衙門管束之下。如今朔泉城的城防,也是東方將軍負責,平西軍每日裡會派兵換防……!”
楚歡一臉驚奇道:“趙大人不是說,平西軍是用來剿匪的嗎?怎麼他們也負責城防?”
趙信無可奈何道:“這個……本來府城的城防是總督府禁衛軍的事,隻是……西關如今已經不存在禁衛軍,所以……城防也就隻能交給平西軍。”
“原來如此。”楚歡若有所思,微微頷首,輕歎道:“城防的事兒,也不能一直勞煩平西軍,免得耽擱了東方將軍剿匪,看來還要想想法子,恢複禁衛軍負責城防……是了,平西軍負責剿匪,情況如何?東方將軍勇猛無比,麾下又有餘老將軍留下的精兵猛將,要對付那些亂匪,應該勢若破竹吧?”
趙信勉強笑道:“亂匪叢生,一切……一切還記得不,隻能從長計議!”
楚歡起身笑道:“趙大人是兵部司的主事,雖然不能插手平西軍軍務,但終究也是通曉軍事的,多與東方將軍溝通溝通,和他一起從長計議……聽說東方將軍本來是朱總督身邊禁衛軍的統製,是朱總督的愛將,如今卻要幫著咱們西關剿匪,那是咱們西關的大客人,可不能怠慢了這位將軍,咱們儘心竭力協助他剿平匪患,如此一來,平西軍大功告成,東方將軍也就可以回到朱總督身邊,免得朱總督掛念了。”
……
“大功告成?”朔泉城的臨時彆府裡,東方信右手握拳,神情冷厲,“哼,他還真將自己當成了西關的主人,什麼回到朱總督身邊?老子一走,他就以為自己可以隻手遮天,在西關為所欲為嗎?”
趙信弓著身子站在東方信身側,小心翼翼道:“將軍不必動怒,就算他心中有想法,又能如何?他要銀子沒銀子,要兵無兵,鬨不出什麼大風浪。將軍手握雄兵,豈是他能夠相比。”
東方信冷笑道:“他話中的意思,莫非你沒有聽出來?他對你說這些話,本就是想讓你轉告我而已……說了一大堆廢話,最緊要的,就隻有一句。”
“大人的意思是?”
“重建禁衛軍!”東方信冷笑道:“他到了這裡還沒有三天,可是人家瞅著自己手裡可憐巴巴那麼幾個人,心裡著急了,想著重建禁衛軍了……!”
趙信一怔,隨即忍不住失聲笑出聲來。
東方信眼角斜視,沉聲道:“為何發笑?”
趙信急忙拱手道:“卑職不是有意失態,隻是……隻是楚歡想要重建禁衛軍,那是否……是否是在白日說夢話?雖然他有重建禁衛軍的資格,可是……禁衛軍的軍餉,從來都是從地方財政支出,戶部司衙門每年最重要的一項負擔,就是禁衛軍的支出……雖然禁衛軍的編製在五千人,可是並非每一道的禁衛軍都滿編滿員,就說北山總督肖煥章,為了減免財政負擔,北山禁衛軍到現如今還隻是四千人的編製……如今的西關道一窮二白,戶部司還在咱們手中,而且也確實沒什麼銀子……!”嘴角滑起一絲不屑的笑意,“將軍,你說他姓楚的憑什麼重建禁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