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府前,嚴陣以待,那輛馬車到得府前,已經停下,近衛軍護衛一字排開在府門之前,雖然楚歡示意眾人不要拔刀,但是眾人的手卻還是按在刀柄上。
馬車停穩,從後麵上來幾騎,紛紛從馬背上滾落,楚歡此時瞧得清楚,當先一人,並非彆人,正是蘇家老七蘇仲彥。
蘇仲彥身後,跟著數名錦衣人,年紀也都是三四十歲左右,論起年紀,蘇仲彥的歲數應該最大,楚歡見到蘇仲彥帶著一群人過來,有些奇怪,卻見到蘇仲彥已經快步到得馬車邊上,打開了馬車門,伸手從裡麵扶出一人來,瞧見那人,楚歡雙眉一展,快步上前,已經拱手道:“老太爺,您老怎麼來了?”他瞬間便即看出來,從馬上下來的,竟是蘇家的家主蘇老太爺。
蘇老太爺下了馬車,旁邊有人遞上鹿頭拐杖,老太爺接過,杵在地上,看到迎過來的楚歡,蒼老的臉上已經顯出笑容,道:“楚大人,你來到朔泉,小老未能遠迎,你可不能怪罪……!”
楚歡之前看上去淡定自若,但是心情卻並不如何好,此時見到老太爺,心情頓時舒展不少,上前去,拱手道:“老太爺在上,晚輩給你行禮了……!”他與琳琅已經私定終身,雖然暫時沒有夫妻之名,卻已經有夫妻之實,心中也是打定主意,絕不能辜負琳琅,終要迎娶琳琅過門,蘇老太爺是琳琅的祖父輩,琳琅是自己的女人,那麼這老太爺也算得上是自己祖父輩,於私該當以晚輩之禮拜見。
老太爺見得楚歡行禮,已經伸出一隻手拉住楚歡手臂,笑道:“不要如此,楚大人,你太客氣了……!”
楚歡立刻肅然道:“太爺,晚輩絕不是客氣,你是琳琅的祖父,那也是晚輩的祖父,參見祖父,理所當然……!”
老太爺臉上顯出欣慰笑容,道:“即使這樣說,我這老頭子,還真能受你一禮。”
楚歡聞言,心中頓時又是一陣歡喜。
他與琳琅的私情,雖然說既成事實,而且生死不渝,楚歡也知道老太爺肯定知道了其中的情分,隻是他卻並不確定蘇家能夠接受。
琳琅之父當初從西北入關,另立門戶,卻並無與宗家劃清界限,更不是斷絕宗家關係,所以族譜之中,琳琅這一係還是隸屬於西北蘇家。
雖然蘇家遭難,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蘇家在西關還擁有大片的土地和眾多的店鋪,隻要得到幫助,假以時日,卻也是能夠慢慢恢複元氣,蘇家在西關七姓之中,位居首位,那是西關一等一的士紳人家,但凡這樣的家門,都會有許許多多的講究,也就是常人所言的門風。
楚歡曾經倒是有過顧慮,琳琅是蘇家的一份子,蘇家大戶人家,如果到時候迎娶琳琅,蘇家會不會成為一大阻力,不管怎麼說,琳琅改而再嫁,總會有些人說三道四,若是蘇家顧及門風,處處阻擾,雖然楚歡不會懼怕,但是總難免有些麻煩。
他剛才稱呼老太爺為祖父輩,除了表示敬意,也存了試探心思,老太爺自然是精明無比的人物,顯然聽懂了楚歡話中的意思,他並無客氣,而是直言能受楚歡一禮,這話中的意思,也就等若是接納了楚歡與琳琅的關係,這對楚歡來說,自然是大大的喜事。
楚歡心中歡喜,當下向老太爺深深一禮,此時倒是軒轅勝才那乾人以及老太爺身後一大批人麵麵相覷,大多數人不知其中緣由,不明白為何一名封疆大吏,竟然向一名老士紳行禮,顯得禮敬有加。
行了一禮,老太爺便即攔住,這才向楚歡道:“這些都是大夥兒的一點心意,知道你們初來乍到,許多東西都沒能準備,所以府裡需要的東西,咱們大致都準備了一些……!”
此時旁邊已經上前來一人,向楚歡拱手笑道:“楚大人,可還記得小老?”
“錢伯父,你怎地也過來了?”楚歡立時就認出,眼前這五十歲左右的老頭兒,卻正是西關七姓之一錢家的家主,大名錢伯夷。
錢氏一族也曾受難,西關陷落,錢伯夷帶著錢氏族人入了關內,曾經與蘇氏一族一起,飽嘗了苦難冷暖,後來琳琅打聽到老太爺的下落,親自將蘇家落難的族人從通州帶到了雲山,而且更是將當時與蘇家一起落難的錢氏一族也接到了雲山,收容了下來。
楚歡在雲山之時,與這位錢家家主也是有過接觸,知道錢蘇兩大家族的關係匪淺。
錢伯夷已經含笑道:“我們一早就打聽到楚大人要來越州上任,所以大夥兒就準備了些東西,還請大人笑納。”
此時旁邊已經有不少人都是向楚歡拱手道,楚歡心裡其實很清楚,這些人大都是西關七姓的族人,又或者與西關七姓有淵源。
“老太爺,錢伯父,還有諸位,你們實在是太客氣了。”楚歡心中感慨,自己在雲山之時,機緣巧合與西關七姓有過接觸,幫了他們一下,那時候並不是因為自己對西關七姓有什麼感情,其中最主要原因是為了琳琅,二來也是從心裡厭惡高廉那群人,不想高廉那群人的圖謀得逞,可是到頭來,卻因此受益匪淺,初來西關,就已經得到了西關七姓的幫助,“你們也是剛回西關不久,如今尚在恢複元氣之中,尚不寬裕,這些東西……我實在不能收!”
老太爺搖頭道:“你若不收,大夥兒心裡都不好受,西關七姓能夠有機會東山再起,全拜大人所賜……!”不由分說,抬手吩咐道:“仲彥,仲時,讓大夥兒將東西送進去,都安排好,府邸今晚若是不能收拾好,大夥兒就都彆睡了……!”
錢伯夷也立刻張羅著讓人動起手來,楚歡見得老太爺態度堅決,無可奈何,卻聽老太也已經道:“大人,你也不必擔心有人在背後嚼舌根子,咱們送來的東西,沒有金銀,也沒有珠寶,隻有桌椅屏風,油鹽醬醋,還有些米麵乾糧,你既然稱我一聲祖父,這些東西,就是自家人的一些周轉,算不得行賄……!”
楚歡哈哈笑起來,此時蘇仲彥等一乾人已經開始令人卸車,這邊廂軒轅勝才等人終於知道今夜來的這群人是友非敵,這才鬆了口氣,軒轅勝才已經吩咐眾人幫忙卸貨,楚歡卻已經是請了蘇老太爺等幾人入府就座,更是親自攙扶著蘇老太爺。
總督府頓時便熱鬨起來,總督府的正廳暫時還沒有收拾好,所以楚歡隻能帶著老太爺等人到了側廳,側廳算不得寬敞,但是已經收拾的十分乾淨,楚歡扶了老太爺就座,除了老太爺,西關七姓錢家家主錢伯夷,洪家家主洪勝濤以及傅家家主傅裕盛也都被請到了側廳落座,下人也奉上了茶水。
“西關七姓,今日有四家前來。”老太爺也解釋道:“並非其他幾家沒有過來,趙家一族是在甲州,他們還來不及趕到,陳家和水家還沒有回到西關,所以咱們四家今日便先過來。”
楚歡已經拱手道:“諸位前輩大駕光臨,晚輩當真是歡喜不已。”
錢伯夷含笑道:“大人,咱們雖然不比從前,但是消息卻還算靈通,大夥兒都清楚,是你在朝廷諫言要給西關士紳籌糧的時間,這才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如果不是大人,如今咱們名下的產業早已經被彆有用心之人占據,所謂的西關七姓,也就不複存在了。”
“正是。”傅裕盛肅然道:“大人是我們西關士紳的大恩人,聽說是大人要來西關赴任,我們心裡著實歡喜。”
楚歡笑道:“諸位前輩客氣了。其實我還一直擔心,你們籌糧的時間不夠,畢竟……!”並沒有說下去。
老太爺已經撫須笑道:“各家籌糧,也確實遇到了諸多的麻煩,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是不管怎麼說,咱們代表著西關的士族,就算再苦,那也是要撐下去。”
“關中大戶多如牛毛。”錢伯夷歎道:“都說朝廷國庫不足,可是士紳豪商的倉庫卻是滿的,咱們好說歹說,而且給了極大的利益,就如同大人當初對我們所言,隻要說動幾家能夠借糧,其他的就會爭先出借,事實也正是如此……!”
洪勝濤道:“朝廷幾次三番征糧,關中那些大戶心裡其實很清楚,糧食擺在倉庫裡,朝廷如果真的糧食緊缺,總會將手伸到他們的身上……糧食借出來,咱們和他們簽了文書,借一還三,以地契作為抵押,這總好過他們的糧食爛在倉庫裡……!”
“諸位前輩,今日在北望樓,我瞧見了北山的高廉。”楚歡皺眉道:“聽說高廉如今是越州商會會長,這……著實讓我有些不明白,有你們四家坐鎮越州,這商會會長的位置,怎會被一個北山士紳占了去?”
在座幾人,臉色都是微微變了,倒是老太爺還保持著淡定,撫須道:“大人,今天在北望樓的事兒,我們都已經清楚……有人在給大人下馬威,不知大人心中如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