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含笑點頭,心中忽然想到莫淩霜,有心想問問淩霜如今怎樣,可是卻又不好開口,淩霜如今跟在瀛仁身邊,自己再出言詢問,總是有些不妥。
俗話說的好,說曹操曹操到,楚歡沒說曹操,隻想淩霜如何,瀛仁卻已經輕聲道:“對了,楚歡,你回來的時候,沒有見到莫姑娘,她已經進宮了。”
楚歡點點頭,不動聲色笑道:“莫姑娘可適應宮裡的生活?”
瀛仁苦笑道:“她入宮之後,我一直在想,將她帶進宮裡,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殿下這話何意?”
“我先前幾次去你的府中,淩霜都是帶著笑容。”瀛仁輕歎道:“可是入宮之後,我就很少見她笑……!”似乎是害怕楚歡誤會自己對淩霜不好,急忙解釋道:“不是我對她不好,我隻是讓她在我宮裡,沒有絲毫怠慢她,更沒有讓她做粗話……如今也不好顯露她的身份,所以我讓她伴我讀書……淩霜姑娘喜歡讀書,我宮裡有藏書房,淩霜就被我安排在藏書房……!”
楚歡心中也有些黯然,瀛仁不知將淩霜帶進宮中是對是錯,他楚歡也不知道將淩霜放進宮中是對是錯,隻能勸慰道:“莫姑娘進宮不久,可能不太適應宮裡的環境,殿下多給她一些時間,讓她慢慢適應……!”
瀛仁苦笑一聲,隨即眼中顯出一絲希望,道:“你說的有道理,她可能是不大習慣宮裡的生活,不過沒關係,我很快就要出宮,也會帶著淩霜一同出宮,希望到時候她能夠開心起來……!”隨即歎道:“我知道,她喜歡和你府裡的那幾個姐姐一起,和她們在一起,她就很開心,本來我還想著,等出宮開府之後,便自由得多,到時候可以讓淩霜時常往那邊走動,可是這次你們都要離開,我隻擔心她以後更不會開心……!”瀛仁看上去頗有些煩悶,他好不容易將淩霜帶入宮中,本以為此後朝夕相處,一定會開心快樂,隻是結果卻和他所想的似乎並不太一樣。
“罷了。”瀛仁微一沉吟,終於道:“不說這些了。對了,差點忘記了一個事情。你剛才沒有一起出來,太子哥哥對我說,你要遠赴西北,他在太子府給你送行,到時候會派人去接你。”
“太子為我送行?”楚歡皺眉道。
瀛仁點頭道:“他是這般說,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楚歡想了想,搖頭笑道:“殿下也不用多想,既然太子已經發話,咱們到時候過去就是,總不能拂了太子的麵子。”
楚歡出宮之後,徑自回府,到了府中,將白瞎子、狼娃子、仇如血和杜輔公等人都叫了過來,眾人並不知道楚歡突然將大家找過來有什麼事情,等到楚歡將皇帝的旨意說完之後,眾人頓時麵麵相覷。
杜輔公也不例外地顯出驚訝之色,輕撫長須,卻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若有所思。
“大人,是不是說咱們都要從京城轉到西北去?”白瞎子第一個開口道:“我有些不明白,這……這道旨意是升是降啊?大人以前是戶部侍郎,可以經常見到皇帝,如今轉去西北,離皇帝可就遠了。”
“當然是降。”孫子空立馬插嘴道:“白老大,咱們從西梁回來的時候,經過西北西關,你瞧瞧那是什麼好地方?幾十裡不見人煙,遍地腐屍,殘垣斷壁……都被西梁人折騰什麼樣子了。”他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你懂不懂戶部是乾什麼的?戶部是數銀子的地方,西關是什麼地方?師傅數銀子數的好好的,這次卻被派到那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你說這還是什麼好事?”
孫子空有些義憤填膺,杜輔公和仇如血沒有見過西關道的慘狀,可是他孫子空從西梁返國之時,可是跟隨著使團親眼瞧見,一想到楚歡竟然被調到那種鬼地方,孫子空就覺得楚歡受了天大的委屈,在他看來,留在繁華的京城,比前往西北任職自然是要強出許多。
楚歡皺眉道:“子空,不要胡言亂語。”
孫子空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多言。
白瞎子也是憂心忡忡道:“大人,是不是有人在背後給你使絆子?你為朝廷建下那麼多功勞……這朝廷……!”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說下去。
楚歡看向仇如血,含笑道:“仇兄,這一次我恐怕是留不住京城了,此去西北,山高路遠,卻不知你有何打算?”
仇如血道:“刀法還沒有研究出來,隻怕還要跟著大人往西北去了。”
楚歡點頭笑道:“如此甚好。”轉向白瞎子,道:“老白,聖上令我儘快往西北赴任,所以準備的時日也沒有幾天,你屋子裡那幾口箱子,找個時間,送到金玉街酒坊那邊去,然後讓那邊想辦法送到雲山府,交給蘇東家!”
白瞎子心知楚歡出京,人多眼雜,肯定不便帶著那幾隻裝滿金銀財寶的箱子,點頭道:“大人放心,這事交給我。”
“最好還是由你協助酒坊一同將東西送到雲山府。”楚歡道:“你提前動身,到時候在通州彙合。”
白瞎子抱拳稱是。
楚歡又吩咐孫子空:“子空,府裡能用得上的東西,收拾一下,你去和夫人說一下,一些用不上的東西,可以找人賣了,換成銀錢,讓她們也準備一下,咱們隨時都要出發。”想到什麼。轉向白瞎子道:“老白,你此行去往雲山,將你的家人也一同帶到西北去吧,路途遙遠,咱們在西北估計也不是一年兩載就能回來,帶在身邊照顧更好。”
白瞎子感激稱是。
等吩咐完畢,楚歡這才讓眾人先退下,卻獨獨留下杜輔公,含笑問道:“杜先生,你幫襯我許多,我心裡感激,這次往西北去,不知你有何打算?如果先生不想隨同前往,我會給你留下一筆豐厚的安家費,先生可以自由選擇去留。”
杜輔公想了一想,忽然問道:“大人對此番前往西北赴任,不知有何看法?”
“聖上旨意,無論我如何想,都隻能遵旨行事。”楚歡輕歎道:“西關道一片狼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前往西關,是福是禍。”
杜輔公撫須道:“其實杜某覺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楚歡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京城是是非之地,遠離是非之地,也不是什麼壞事。”杜輔公緩緩道:“大人本來在安邑辦差,皇帝卻將你召回,安排你前往西北赴任,杜某覺著,恐怕皇帝打從一開始,就是準備讓大人整頓西關。”
“朝臣也舉薦了幾個人,卻因為各種緣故,終究沒有被聖上采納。”楚歡道:“倒是太子舉薦,聖上一口應允。”
“太子很聰明。”杜輔公淡淡笑道:“太子或許真的想讓大人離開,隻是如果皇帝沒有這個意思,他也未必會舉薦大人!”
“哦?”楚歡摸著下巴,“杜先生似乎看出什麼?”
杜輔公笑道:“大人該知道,杜某喜歡胡言亂語。”
“先生不必這麼說。”楚歡正色道:“先生是個智慧的人,有什麼話,儘管對我說,先生應該看得出來,我一直隻是將你當成朋友。”
杜輔公微微一笑,終於道:“按道理,大人風頭正緊,皇帝該留在身邊重用,可是……皇帝卻將大人調用到西北,大人應該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吧?”
楚歡摸了摸腦門子,苦笑道:“杜先生,其實……其實我還真不怎麼明白。”
“看來皇帝對大人確實很器重。”杜輔公緩緩道:“杜某也不知想的對還是不對,隻是杜某覺得,皇帝是在有意栽培大人。”
“栽培?”
“大人是因為齊王而起來。”杜輔公道:“不管大人怎麼想,在誰看來,大人都是齊王黨的人,而且是齊王黨的重要人物。”
楚歡道:“這又如何?”
“大人比我更清楚當前的形勢,皇帝四子,皇長子早年戰死,三子漢王已經失勢,如今隻剩下太子和齊王。”杜輔公慢條斯理道:“瞎子都看得出來,皇帝百年之後,繼位之人,隻能是從太子和齊王之中挑選一個。大人如果留在京城,為了儲位,不管願不願意,都要卷入太子黨與齊王黨之爭……大人更應該清楚,古往今來,卷入黨爭,禍患無窮……!”
楚歡知道杜輔公能直言相告,那已經是將自己當成自己人,點頭道:“杜先生的意思是,聖上……不想讓我卷入黨爭?”
“杜某也隻是猜測。”杜輔公緩緩道:“或許當初皇帝也並不如何在意,古往今來的帝王,要想皇位安穩,權衡之術必不可少,皇帝此前重用大人,未必是真的看中大人,而是希望借用大人,提拔齊王,隻是大人辦事得力,皇帝看在眼裡,起了欣賞之心,所以並不希望大人卷入黨爭,而是希望大人為他所用!”
楚歡歎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我與齊王走得近,也終究是聖上的臣子。”
杜輔公含笑道:“大人當真這樣認為?”他似笑非笑,平日裡看起來低調得很,此時雙眸卻是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