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絲不明所以,奇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布蘭茜俏顏如花,笑嘻嘻道:“你彆急,他要在這裡住上幾天,你總會見到他的。”珍妮絲愈發覺得奇怪,不知道布蘭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布蘭茜在為珍妮絲的終身大事考慮,楚歡卻已經到了素娘的院子中,晨曦的曙光照射下來,院子裡很是安靜,楚歡輕手輕腳到得屋前,推門而入,房門竟沒有關,到得屋內,卻見到素娘和衣而睡,還沒有醒來,他不知道素娘昨晚等了幾乎整整一夜,忐忑不安等待著,不知道楚歡是否回來,剛不久前才迷迷糊糊睡著。
楚歡怕驚醒素娘,輕步出門,到得院子內,深深吸了幾口氣,心中想著昨天晚上皇帝恐怕也是一宿沒睡,這白日裡恐怕也要休息養精神,皇帝雖說回頭要傳召自己,但是一時半會兒應該還不會傳召,正準備回自己屋裡歇息一陣,忽然間瞥見院子裡的另一間房屋似乎還亮著燈火,先是一怔,但陡然間便想起來,那是小尼姑如蓮居住之所。
楚歡和素娘雖然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素娘來到京城之後,並沒有和楚歡同住一室,反倒是小如蓮與素娘住在一個院子。
這小尼姑平時沉默寡言,楚歡回京大半天,卻還是沒有瞧見她,忍不住走到如蓮門前,看到屋裡點著燈,也不知道這小尼姑是否剛剛起來,輕輕敲了敲門,片刻之後,屋門打開一條縫隙,裡麵一隻眼睛向外瞅了瞅,見到楚歡,屋門頓時打開,如蓮一臉欣喜道:“楚……楚大哥,你回來了?”
楚歡頷首笑笑,問道:“小妹,你剛起來嗎?”
如蓮點點頭,楚歡突然過來,她顯得十分欣喜,可是激動之下,卻又不知說什麼好,楚歡已經含笑道:“不要一天到晚在屋子裡待著,時常出來走動一下,可彆悶壞了身體。”
如蓮乖巧點頭,終是輕聲道:“我……我在誦經,所以起來的早,楚大哥,你進來坐嗎?”
楚歡想了想,大清早往姑娘屋裡跑,似乎有些不妥,但是想到這姑娘平日裡沉默寡言,不善於與人交往,自己既然過來了,陪小姑娘說幾句話也未嘗不可,含笑進了屋內,到得屋中,便聞到了一股子檀香的味道。
如蓮的青絲雖然已經長好,有一頭烏黑秀發,看上去是個清美秀麗的漂亮小姑娘,但是她卻一直是將自己當成佛門子弟,即使靈伽師太已經過世,如蓮卻是在沒有特殊情況下,堅持按照以前的規矩,做早課晚課,誦經禮佛。
比起素娘屋中那股子脂粉飄香的味道,如蓮屋內便顯得素雅許多,屋內點著等,桌子正中有一具銅製的小香爐,裡麵氤氳嫋嫋,卻正是燃著檀香,檀香從裡麵飄散出來,飄蕩在屋中的每一處角落,除了那具銅製香爐,桌子上還放著一部經書,經書打開,如蓮顯然方才正在誦讀,在經書旁邊,則是一串小佛珠。
楚歡心想自己總是想著如蓮每日裡憋在屋裡會很難受,可是有一句話說得好,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他不是如蓮,未必能體會如蓮的心境,如蓮每日裡誦經禮佛,心靜如水,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生活方式。
“咦?”楚歡在桌邊坐下,隨意往經書上瞟了一眼,眉頭一緊,隻見到那經書之上的文字,十分的特彆,竟似乎不是中原文字。
他忍不住湊近一些,果然,這部經書看起來很薄,不過二十來頁,可是上麵的經文,卻極其古怪,楚歡此前竟從未見過這樣的文字,上麵的經文,他是一個字也看不懂。
“小妹,這是什麼經書?”楚歡奇道:“這上麵的文字……我怎麼看不懂?”
如蓮似乎沒有想到楚歡會對一部經書感興趣,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大哥,這是……這是【無我相經】!”
“【無我相經】?”楚歡一怔,這部經書他還真是從未聽說過,心想自己畢竟不是佛門子弟,佛門經書萬卷,自己沒有聽說過,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蓮微微點頭,在旁邊坐下,問道:“大哥,你沒有聽過嗎?”
楚歡搖搖頭。
“【無我相經】是佛陀成道後,在人間展示的第二部經書,距離佛陀開示的第一部經書《轉法輪經》相距五日。”如蓮解釋道:“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這是佛陀所稱的本我,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無垢無淨,無為無念的本源……!”如蓮輕言細語,說到這裡,便即停止,似乎明白自己這般說,對於並無修習佛法的楚歡來說,那是對牛彈琴,有些尷尬,低下螓首,輕聲道:“大哥,我……!”
楚歡笑了笑,卻還是問道:“小妹,我瞧這上麵的文字很奇怪,你看得懂?”
如蓮抬起頭,神情肅穆,解釋道:“大哥,中原的佛法,也是從西方傳來。佛祖的聖地,在很遙遠的西方,師傅說過,那裡有一個天竺國,當初天竺的聖者傳道,從西方天竺往東方而來,沿途遍施福澤,普惠佛法,他們弘揚佛法,不但要座壇講道,還要傳播經文……!”
楚歡微微頷首,心想雖然這個時空的曆史軌道有所偏差,但是佛國天竺畢竟還是存在。
“有一些天竺聖者曾經來到中原,將佛法傳播過來,他們帶來了經書文卷,所以中原如今還流傳著那個時候的經書。”如蓮鄭重其事道:“這些從天竺傳過來的經書,後來都譯成了漢文,不過卻也保存下來不少天竺文的原本,佛門之中,又將這些原本稱為梵文本。”
楚歡忙問道:“你這本【無我相經】,便是梵文原本?”
如蓮點頭道:“是。這是師傅臨去之前,留給我的經書。”
“小妹,你的意思是否說,你也懂得梵文?”楚歡眼睛亮起來。
如蓮臉頰微紅,想了一想,才道:“師傅說梵文博大精深,想要學通梵文,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跟在師傅身邊,侍奉佛祖,師傅每日裡帶著我誦經念佛,等我五歲的時候,師傅便開始拿來了梵文古本,教習我梵文……!”
“靈伽師太擅長梵文?”
如蓮點頭道:“是。師傅的梵文造詣很深,大哥,其實中原各寺廟庵堂之中,無論是比丘還是比丘尼,懂得梵文的並不多,師傅很厲害,我記事之後,跟隨師父在五六處庵堂掛單,這些庵堂,也都有早先傳下來的梵文本,隻是庵堂裡的比丘尼都是不懂,即使有懂的,也隻是一知半解,那些梵文本,都被丟在經庫最不起眼的角落,無人問津。”見楚歡直盯著自己,如蓮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楚歡似乎也感覺自己有些失態,哈哈一笑,道:“小妹,我聽得入神,你彆見怪。”問道:“你說你在很多庵堂掛單?”
如蓮抬起頭,靦腆一笑,微微頷首:“早些年,我們並不是在雲山府,我們到過金陵道,也到過河北道,後來輾轉到了西山道雲山府,師傅帶著我,在五六處庵堂掛過單,多的能住上一兩年,少的就隻有幾個月,後來我們到了雲山府,在靜慈庵落腳,在那裡倒是待了許多年,隻是後來師傅說那裡不乾淨,已經準備好另尋落腳之處,可是……可是還沒等我們動身,師傅突然病倒……!”說到這裡,似乎想到當初艱難的情境,呻吟有些哽咽,眼圈兒甚至有些泛紅。
她雖然是出家之人,出家之人講究四大皆空,但是她年紀幼小,雖然對佛祖十分敬畏,但小小年紀,又哪裡能夠看通紅塵,拋去七情六欲,口中雖然誦念萬物皆空,但是心裡卻存著許多事兒,至少靈伽師太在她心中難以忘卻。
楚歡神情微有些黯然,如蓮似乎自責自己影響了楚歡情緒,勉強笑著,轉變話題道:“我們在落腳的庵堂,師傅都會帶我去經庫閱讀經書,其他比丘尼都是將梵文本經書丟在一旁不聞不問,但是師傅卻單單找尋那些梵文本,而且找到梵文本後,便會偷偷教習我學習梵文……師傅和我在庵內從來不亂說話,其他比丘尼也都不在意我們,所以師傅教授我梵文,彆人也素來不知曉,師傅也告誡我,不要在彆人麵前露出懂得梵文的本事……!”微低下頭,輕聲道:“可是師傅如果……如果還在,也不會在意我告訴大哥你的……!”
楚歡輕歎道:“原來靈伽師太竟然是有如此了得的學問。小妹,靈伽師太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又是如何懂得梵文?”
如蓮搖搖頭,輕聲道:“師傅沒有說過,隻是我也從來沒有問過,師傅對我好,她讓我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所以她叫我學什麼,我便學什麼。隻是我的學問不深,而且梵文學起來十分困難,我太笨,總是學不好……!”
楚歡看著麵前那本【無我相經】的經文,彎彎繞繞,莫說是學,看著都頭暈,讚歎道:“小妹,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聰明伶俐,你五歲開始學習梵文,現如今也不過十五六歲,中間顛沛流離,學習起來斷斷續續,這部經書卻已經能看懂,當真是了不起,如果換做是我,隻怕一輩子也學不會。”
如蓮眨了眨眼睛,睫毛閃動,問道:“大哥,你……你想學梵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