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正在想入非非,忽聽得外麵傳來聲音:“素娘,你在屋裡嗎?”
素娘嚇了一跳,她已經聽出是楚歡的聲音,心驚膽戰,一時間甚至忘記自己已經拴上了門,隻怕楚歡闖進來看到自己這幅模樣。
她手忙腳亂將腰鏈收好,答應一聲:“在呢,你等一下。”關好紅木箱子,然後在銅鏡前整理了一下,這才出了房門,過去打開了門,見到楚歡正在外麵,心兒跳得厲害,楚歡見她臉上泛紅,眼神飄忽,額頭上甚至沁出一絲兒汗水來,不由很是奇怪,問道:“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沒有,沒……沒有!”素娘有些拘束不安,“二郎,你有事嗎?”
楚歡也不說話,徑自進了屋內,素娘沒有立刻跟上,閉上眼睛,抬手在自己豐滿的胸脯輕輕拍了拍,那是要自己平靜下來,等她關上門進到屋內,隻見到楚歡正坐在桌邊,正在給自己倒茶,素娘急忙上前去,搶過茶壺,道:“我來我來。”
楚歡任她將茶壺拿過去,等甄滿茶,這才抿了一口,見到素娘小心翼翼站在自己旁邊,看上去有些緊張,微微一笑,道:“坐下說話。”
素娘見到楚歡和顏悅色,也不知道楚歡過來做什麼。
她和楚歡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名,但是暫時卻還沒有夫妻之實,楚歡也並沒有搬到這個院子與素娘住在一起,之前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也不會輕易過來,素娘也知道兩人以前畢竟是叔嫂關係,雖然楚李氏做主成了夫妻,但是總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素娘在旁邊坐下,她雖然淳樸,卻絕非笨女人,見到楚歡雖然帶著微笑,但是眼眸子卻似乎藏著心事,忍不住輕聲問道:“二郎,你……你還是在擔心莫姑娘嗎?”
楚歡微一沉吟,終於問道:“素娘,你說……如果我要留住他,她是否就可以不進宮?”
素娘還從未見過楚歡向自己請教問題,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既然是大老爺詢問,她自然不敢馬虎,想了一下,終於道:“二郎,其實……其實你攔不住的。”
“哦?”
“要她入宮的,是齊王。”素娘輕聲道:“齊王喜歡她,要她入宮,你又怎能攔住?齊王是皇帝的兒子,你若是……若是阻攔,期望不高興,皇帝也不高興……!”她嘴唇動了動,後麵的話沒有說下去,其實她想說要是得罪了皇帝和齊王,那一定是死路一條,但是這話卻是不敢說出來。
楚歡當然明白素娘的意思,其實他知道於公於私,自己都沒有理由阻止,於公,齊王是君,自己是臣,於私,齊王對淩霜一見鐘情,自己可沒有。
“她入宮之前,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話?”楚歡想了想,終於問道。
素娘終於想起什麼,忙道:“你等一下!”過去拿了一雙布鞋過來,這布鞋倒也稀鬆平常,不過上麵繡花卻是十分漂亮,“二郎,這是淩霜留下來的,是她親手做的,她說她手藝不好,你不要見笑,還說官靴穿著不舒服,回到府裡,穿上這種布鞋會舒適許多……!”素娘眼珠子轉了轉,想了一想,“對了,她還說他有你這樣的哥哥,是她的福氣……!”見得楚歡神色黯然下去,便沒敢繼續說下去。
楚歡抬頭問道:“她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素娘想了想,搖頭道:“二郎,你可以入宮,還可以見到她的。”
楚歡歎了口氣,道:“隻盼她一切都好。”問道:“這裡有沒有酒?”
“二郎要喝酒?”
“給我拿些酒來。”楚歡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多拿些酒!”
素娘不敢違抗,出了去,過了片刻,已經親自端著酒菜過來,幾樣精致的小菜,外加一壺好酒,楚歡皺眉道:“這一壺酒有何用?快些讓他們拿兩壇過來。”
素娘見楚歡神情不悅,立時緊張,急忙出去,片刻之後,一名家仆一手抱著一壇子酒進來,放在桌子上,楚歡已經拿過一壇,拍開封泥,抱起酒壇,仰首便飲。
素娘見楚歡如此,知道楚歡是借酒消愁,隻能坐在旁邊,楚歡飲了一大口,也不吃菜,看著素娘,道:“你來陪我喝酒。”
素娘一怔,隨即道:“可是……可是我不會……!”
“少喝一點。”楚歡已經拿起酒壺,斟滿酒杯,推給蘇娘,“這些日子,府裡辛苦你,我敬你。”抱著酒壇子,又是仰首痛飲。
素娘拿著酒杯,輕輕嘬了一小口,見到楚歡看著自己,竟是不敢違抗,強忍著喝了小半杯,感覺到辛辣無比,頓時臉上發燒,吐著舌頭,那樣兒即使俏媚。
楚歡笑了一笑,道:“少喝酒,對身體有益無害。”自顧自飲酒。
片刻功夫,一壇酒便下肚,楚歡又拍開另一壇,他一口菜也不吃,心情不好,再加上喝急救,已經有了幾分醉態,素娘看在眼中,不由心疼,勸道:“二郎,你彆喝了,你喝了好多,這樣會傷身體的……!”
楚歡也不理會,飲酒如飲水,素娘又勸,楚歡已經擺手道:“不用……不用勸我,男人……男人醉酒,那是稀鬆平常……稀鬆平常的事兒。”他雙眼已經有些發紅,顯然是醉了,“素娘,我知道淩霜不想進宮,可是……我不能阻止,你可知道,我費儘心思來到京城,跟隨齊王,為的是什麼?”
素娘茫然,搖搖頭。
楚歡又是一大口,冷笑道:“什麼皇帝,什麼齊王,他們又算什麼,我楚歡又怎能被他們驅使……可是,我現在……!”
素娘聽他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花容失色,看見門窗關好,急忙道:“二郎,你彆亂說話,這叫人聽去……那可……那可了不得……!”
楚歡醉意酣然,笑道:“不要怕,無人偷聽,若是……若是有人,我就知道,素娘,我……我其實比你想的要厲害……要厲害得多……!”
素娘從未見楚歡這樣子,心裡有些害怕,楚歡卻是喃喃自語起來:“君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素娘,你知道……你知道戰士和刺客之間的區彆……區彆嗎?”
素娘搖搖頭,隻怕楚歡說出更大逆不道之言,急道:“二郎,你醉了,我扶你去歇息,你……你彆喝了,也彆亂說胡話……!”
楚歡盯著素娘眼睛,道:“戰士……戰士勇猛廝殺,敵手相見,拔刀出鞘,毫……毫不猶豫……不是敵死,就是……就是我亡……就算殺死敵手,自己……自己也是要付出代價,正所謂……正所謂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可是刺客不同,刺客……刺客是忍耐的高手,他們……他們會等待機會,機會……機會如果不出現,就會一直等待……一直等待,等待著那一擊必殺的機會……一擊必殺……!”
素娘聽得有些迷糊,不知道楚歡到底想說什麼。
“戰士光明磊落,刺客隱忍陰險……其實我很想做戰士,可是……可是戰士需要敵人,我他娘的……我他娘的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我……我做不成戰士,就隻能……就隻能做刺客……!”楚歡盯著素娘眼睛,他似乎是將自己心裡壓抑太久的東西吐訴出來,“我也會等待,等待著我的敵人,等待……等待一擊必殺的機會……!”
他雙眼已經垂下,從安邑返京,一路辛累,回府之後,更無休息,知道淩霜已經進宮,他心情也是不好,再加上片刻之間如同飲水般灌下兩壇酒,他此時隻感到醉意和倦意同時襲來,眼皮子竟是慢慢垂下去,難以睜開,不由便趴在桌子上。
素娘見楚歡趴在桌子上不動,忙輕聲道:“二郎,二郎,你怎麼了?”
楚歡並不應答,素娘起身來,憐愛道:“你要是歇息,不能在桌子上,待會兒會著涼,你……你起來,我扶你……扶你去歇息……!”
楚歡似乎聽到,含糊不清道:“不用……我這裡趴……趴一會兒就好……!”
素娘歎道:“這不成,來,我扶你先到床上去歇著,我去讓人給你做醒酒湯。”猶豫了一下,終是伸手去扶楚歡。
她力氣不小,將楚歡扶起,楚歡一隻手搭在她的肩頭,素娘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妨,更何況她本就是楚歡的妻子,肌膚接觸根本不違禮製,將楚歡胳膊架起來,扶著他往床邊去,卻還是覺得楚歡實在有些沉重,咬著牙好不容易扶到床邊,卻聽得楚歡已經咕囔道:“你身上……身上好香……真是好聞……!”
素娘先是一怔,隨即臉上發燒,正要將楚歡放下,楚歡迷迷糊糊瞧見床鋪就在前麵,身體往下倒去,他手還搭在素娘的肩頭,他倒下去不要緊,卻已經是將素娘也帶到床上,素娘雖然比之普通女子力氣要大,可是怎能與楚歡相比,竟是身不由己被帶下去,驚駭之間,她的身體已經正麵朝下臥在床上,楚歡一條腿也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已經抬起搭在她的腰間,那一條手,還兀自搭在她的肩頭,就似是在抱著她。
素娘心驚膽戰,一扭頭,卻發現楚歡的臉龐近在咫尺,與自己臉龐不到一指之長,口中噴出來的酒氣頗有些嗆人,隻可惜大老爺此時雙目卻是閉上,素娘咬著紅唇,瞪著楚歡的臉,那是一張棱角分明帶著堅毅的男人氣息的臉,素娘從沒有與楚歡離得如此之近,更是沒有被男人如此抱著,一時間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素娘一動不敢動,雖然楚歡一條腿壓在她的腰肢上,讓她有些吃力,她卻失魂落魄般動也不動一下,隻是呆呆看著近在咫尺的楚歡臉龐。
楚歡呼吸均勻,那張臉上還真是顯出疲憊之色,素娘等了片刻,見得楚歡並不動彈,似乎已經睡熟,這才小心翼翼抬起手,拉著楚歡的手,繞過自己螓首,將那條手臂拿開,她動作極輕,知道楚歡並不是有意要這樣,隻是醉後無意而為,拿開楚歡的手,素娘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將楚歡的手拿開之後,素娘很快就沒了輕鬆之感,就好像失去一些什麼,呆了一陣,隻是楚歡的一條腿還壓在她的腰肢上,她正想著用什麼法子起身,還沒想好,楚歡卻已經抬起腿來,拿了開去,素娘急忙翻過身,正要坐起來,誰知道楚歡那條腿又抬起壓過來,素娘閃躲不開,她此時轉正身體,躺在床上,那條腿頓時便壓在她腹間,她忍不住嘟囔一句:“這麼重的腿,也不知道怎麼長的!”
素娘雖然與楚大郎有夫妻之名,但是成親之時,楚大郎就已經躺在病榻之上,兩人根本沒有任何肌膚之親,在此之前,可是從無任何男人碰到她的身體,此時讓素娘頭一遭生出那種特彆的感覺。
驚恐,害怕,緊張,卻還是帶著一絲絲的興奮。
楚歡此時迷迷糊糊,他隻感覺鼻尖環繞著一股子極其好聞的香味,他迷糊之間,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經躺在床上。
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想要抬起手將楚歡的手拿開,可是身邊這個男人又不是其他人,他是自己真正的丈夫,如果說天下間還有一人有資格如此接觸自己,那也隻有身邊這個男人有這樣的資格了。
素娘甚至都懷疑楚歡是在裝睡。
腦海之中竟然情不自禁想起薛夫人的教誨來。
她與薛夫人熟絡之後,薛夫人經驗豐富,自然教她不少東西,哪怕是一些男女之事,那也是多有提及。
薛夫人知道素娘與楚歡還沒有圓房,而且也從素娘口中斷斷續續明白了兩人從前的關係,薛夫人便教導過素娘,要做夫妻,不能隻是名義上的,隻有圓了房,才能算真正的夫妻。
對於圓房,薛夫人更是偷偷告訴過素娘,想要攏住男人的心,第一次圓房實在是重要的很,必須要讓男人充分感受到女人的溫柔,薛夫人一再強調,圓房之夜,一定要對男人千依百順,絕不能違逆,以免造成隔閡,隻有聽話,才能讓男人心情愉悅。
素娘對薛夫人一直很敬佩,她眼中的薛夫人,是個精明有學問的女人,對於薛夫人的傳授,她記在心中。
素娘不知道楚歡今夜會不會與自己圓房,她隻是記得,一定要順從,要聽話,絕不能惹楚大老爺不開心,不敢發出聲音,她豐腴的身體已經輕輕顫抖起來,兩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握起拳頭,感覺到手心中濕漉漉的,顯然手心中已經滿是汗水。
便在此時,卻聽得院子裡傳來叫聲:“師傅,師傅,你在這裡嗎?”正是孫子空的聲音。
素娘嚇了一跳,雙目圓睜,滿是驚駭之色,就似乎孫子空已經闖進來,急忙輕聲道:“老……老爺,有……有人……!”
楚歡正興致勃勃,陡然聽到叫聲,也是大為掃興,手從裡麵拿出來,大聲道:“叫什麼叫,有什麼事?”
孫子空忙道:“師傅,你快去正堂,有大事!”
“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說,我睡下了。”楚歡見得素娘驚恐萬狀的模樣,心下好笑,卻也實在有些鬱悶,好事正臨,孫子空這不識趣的跑過來做什麼。
孫子空已經道:“師傅,什麼事情都可以等到明天,這事兒不成,宮裡來人了,要你立刻進宮……!”
楚歡一怔,素娘也是一愣,猶豫了一下,素娘終是怯生生道:“老……老爺,宮裡傳你,你……你不能不去……!”
楚歡歎了口氣,凝視著素娘已經滿是香汗的臉頰,含笑道:“你急嗎?”
“急?”素娘一怔,但瞬間明白過來,俏臉緋紅,彆過臉去,顫聲道:“不……不急……!”
楚歡輕聲道:“既然不急,那麼……咱們改日……!”
素娘聲音細若蚊蟻,輕“嗯”了一聲。
楚歡這才在素娘臉頰上親了一口,低聲道:“這麼晚宮裡傳召,恐怕有大事,我先去!”
素娘又“嗯”了一聲,腦子裡想著剛才的情景,羞臊無比,這時候已經是閉上眼睛,哪裡再敢看楚歡一眼,身子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楚歡起身來,看了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素娘一眼,心下好笑,卻還是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才出門而去,等到楚歡離開,素娘這才長長籲了口氣,坐起身來。
想著剛才的情景,素娘臉上還是發燙,也不知過了多久,四下裡死一般寂靜,素娘卻陡然感覺一陣孤獨感襲過來,心裡頓時有些不舒坦,竟是期盼楚歡能夠從宮裡早些回來,卻也不知道回來之後,還會不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