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似乎已經看出鬼老眼中的吃驚,含笑問道:“閣下似乎明白了什麼。”
鬼老拳頭握起,他的身形矮小,拳頭也不大,但是拳頭握起,卻也是結實有力,雙眸生寒,盯著楚歡的眼睛,“你沒有施毒?”
“想要施毒,哪裡有那麼容易。”楚歡歎道:“我當然也聽說過,這世間有些用毒高手,手段了得,施毒於無形之中,有時候毒殺了敵人,敵人便是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對那樣的用毒高手,我一直心存敬畏,隻可惜……那樣的用毒高手,這世間並不多,我隻是世間俗夫,又哪裡有那等厲害的施毒功夫。”眨了眨眼睛,故作驚訝道:“閣下難道真的相信我在這裡施了屍蟲毒?”
鬼老瞳孔收縮,聲音也有些變了:“那……那我剛才服下的……那是什麼?”
楚歡苦笑道:“我勸告過你,那是毒藥,你卻當做耳邊風。我不是有意害你,提醒再三,不能服用,可是你……!”目光瞅向地麵已經空空如也的瓷瓶子,歎道:“其實我並不喜歡用毒,但是我確實認識神衣衛的人,他也確實送了我毒藥,彆人的一番好意,我總不能扔掉,所以一直帶在身上……!”
鬼老眼中已經顯出殺機,抬起手,指著楚歡,厲聲道:“你……你敢戲弄我?你……你竟然讓我上了你的當?”
楚歡見得鬼老有暴起的跡象,小心戒備,往後退了兩步,肅然道:“我並不喜歡騙人,可是你先欺騙我,冒充鬼老,所以我也和你開了個玩笑,騙你我施了屍蟲毒,但是我心中並不想害你,所以你搶奪毒藥,我就是害怕你服用下去,拚命想奪回來,隻可惜我本事不如你,勸你,你也不聽,所以……現在,你是真的中毒了!”
“楚歡,你……你竟然讓我上了你的當?”鬼老已經憤怒,“我如此聰明,你卻戲弄我的智慧,這無法原諒……!”他陡然間將自己身上的粗布灰袍扯開,立時現出一身碧色的衣裳來,那衣裳是按照他的身材所製,此時楚歡終於看清楚,這人竟果真是一個侏儒,雙腿矮小,小腹微微凸起,乍一看去,似乎是小猴子,又似乎是一隻大蛤蟆。
鬼老憤怒之下,甚至已經扯開自己的麵巾,露出一張十分醜陋的臉龐,他的麵部輪廓,明顯不是中原人,鼻子如同鷹勾,鼻梁高挺,顴骨微高,眼眶向下陷進去,嘴唇外翻,頗為難看,此時這張醜陋的臉上滿是憤怒之色,楚歡正驚訝於此人的相貌,侏儒卻已經如同流星一般,從石雕肩頭飛撲而下,直往楚歡抓過來。
楚歡先前見識過此人的身形,且不說他手頭上的功夫如何,隻那宛若鬼魅一般的輕功就已經十分了得,不敢掉以輕心,身體迅速後退,前來朝霧峰之前,為了表示對鬼老的尊敬,楚歡已經將血飲刀解下留在了對岸,此時手無寸鐵,卻已經是三指呈刀,正是極樂刀。
侏儒速度當真了得,楚歡後退之際,侏儒已經撲到麵前,雙目射出怨毒的光芒,右手的食指探出,往楚歡喉嚨點過來。
楚歡電光火石間卻也是看的清楚,這侏儒的右手食指,竟是色澤金黃,那指甲又長又尖,竟是隱隱泛著金光。
楚歡知道這根手指必然是大有問題,不明情況下,不敢硬接,極樂刀自下而上,往侏儒的手腕子切了過去。
那侏儒瞧見楚歡的手形,眼中竟是顯出驚駭之色,他的身法極其靈活,雙腿在地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卻已經一個後翻,與楚歡拉開數步距離,驚聲道:“你……你怎麼會極樂刀法?”
楚歡一怔,眼中頓時顯出詫異之色。
極樂刀法,是羅多傳授,在習得這套刀法之前,楚歡非但沒有見過,更是聽也沒有聽過,可是此刻這侏儒竟然是一眼就認出這是極樂刀法,楚歡心下吃驚之餘,立刻便尋思到,這侏儒很有可能認識羅多,不動聲色,冷笑道:“原來你也識得極樂刀法……!”
侏儒驚聲道:“這……這真的是極樂刀法?”他竟是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兩步,明知道這祭壇之內並無他人,卻還是左右瞧了瞧,竟似乎是害怕什麼。
楚歡見他情形,明白什麼,心下更是好奇,侏儒的恐懼,明顯不是假裝,從他眼中流露出來的恐懼,乃是發自骨子裡。
楚歡當然知道,這侏儒不可能是害怕自己,他害怕的也未必是極樂刀法,真正害怕的,很有可能就是極樂刀法的真正主人,連自己也不清晰底細的羅多。
侏儒害怕羅多,自然是對羅多有所了解,當下不動聲色,冷笑道:“你害怕了?”
侏儒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冷冷一笑,道:“他會將極樂刀法傳授給你?你……到底是他什麼人?”
“你也知道他?”楚歡淡淡問道。
侏儒瞅著楚歡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楚歡的心,隨即嘿嘿笑起來,道:“楚歡,你以為這是好事?你既然與他有牽扯,想躲開是非也已經不能了。”
楚歡上前一步,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事非?”
侏儒頓了一下,隨即發出古怪的笑聲:“原來你不知道,原來他並沒有告訴你……!”陡然間“哇”的一口,竟是吐出一口鮮血,侏儒神色劇變,抬起手指,在自己身上幾處穴道連續點了點,眼中怨毒之色更深,“你……你果然騙了我,那解藥……那解藥果真是毒藥……!”
楚歡知道毒性已經發作,歎道:“我沒有騙你,我告訴過你,這本就是毒藥,可是……你不相信我。”再一次往前一步,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你為何會知道極樂刀法?”
侏儒見楚歡往前靠近,卻往後退,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冷笑道:“我是何人,你遲早會知道,因為自今而後,我會像幽靈一樣纏在你身邊……!”他微皺眉頭,手按在腹部,眼角微微抽搐,卻還是道:“不要以為……不要以為這種毒藥就可以毒死我……也許有人已經告訴過你,隻要……隻要真言在你手中,除非你死,否則……你永遠不得安寧……!”說完,發出尖利的笑聲。
楚歡先是皺眉,隨即身體一震,失聲道:“大德寺?”厲聲道:“你是大德寺毗沙門的人?”
侏儒隻是嘿嘿笑著:“不要急……我不會死……我們……我們會再見……!”他說話之時,漸漸向後退去。
他雖然武功比之楚歡隻強不弱,但是中了楚歡的計策,中毒在身,此時已經不是楚歡的敵手。
楚歡心中就似乎有一座緊鎖的門,門外有各種各樣的謎團,隻有打開那扇門,才會解開一個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
此時這侏儒,就似乎是打開門的鑰匙,楚歡又豈容他輕易逃脫,想要穩住他,不動聲色道:“你自己解不了毒,我有解藥,隻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可以給你解藥……!”說話之間,腳下有悄無聲息往侏儒靠近了一些。
那侏儒嘿嘿直笑,“騙我一次,其錯在你,能夠騙我兩次,那就是我的愚蠢了。我是聰明的人,上過你一次當,從今以後,就不會有第二次……!”他似乎察覺到楚歡想要靠近他的意圖,話聲落後,轉身便走。
他雖然中毒,但是輕功卻沒有減弱,身法敏捷,楚歡厲聲道:“哪裡走!”拚力往侏儒撲過去,隻是侏儒的輕功實在是了得,楚歡隻見到前麵身影閃動,那侏儒已經轉進一條石道中,楚歡不想就此放棄,跟著追入進去,這石道不過十多米長,楚歡跟著追出去,卻發現已經出了石洞,四下裡都是巨岩,幾棵青鬆樹在風中搖曳,陽光普照下來,四下裡看了看,卻哪裡還有那侏儒的影子。
楚歡走到崖邊,隻見到崖邊便是深澗,俯瞰下去,深不見底,霧氣繚繞,實在不知道那侏儒從何而走。
他在崖邊站立片刻,忽然間想到,那侏儒既然是冒充鬼老,真正的鬼老,應該還在祭壇這邊,當下不再猶豫,轉身從那石道返回祭壇之內,祭壇之內其實算得上空曠,一眼望去,幾乎都是儘收眼底,忽然間想到什麼,再次走到先前侏儒呆過的石窟邊上,裡麵昏暗一團,也不知道裡麵是個什麼情況,忽然想到朝霧峰應該還有兩名祭者,立時叫道:“有人嗎?這裡還有人嗎?快來人!”
他叫了兩聲,不過片刻,就瞧見自己第一次進入祭壇的石道邊上,有一個腦袋往裡麵探過頭來,楚歡瞧見,已經道:“快來,鬼老不見了!”
那人卻是先前迎接楚歡的祭者,在那邊往裡麵瞅了瞅,終於問道:“那……那怪物去了哪裡?”
楚歡知道他所說的怪物定是那來曆不明的侏儒,道:“怪物已經跑了,可是鬼老也沒了蹤跡,你可知道鬼老在何處?”
那人聽說“怪物”已經跑了,本來緊張的臉上這才和緩一些,進了祭壇來,心有餘悸道:“那怪物一大早突然來了這裡,抓住了鬼老,我們兩個與他打鬥,卻不是他對手,反被他……反被他殺死了一人,他抓住鬼老,讓我聽他吩咐……!”頓了頓,又道:“他好像知道你今日要來,讓我在石梁邊等候,隻要你們過來,便讓你一人前來朝霧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