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多“哦”了一聲,楚歡已經解釋道:“大哥有所不知,一年前,小弟曾在通州已經與天門道的人有過交鋒。西山道通州知州趙廣慶便是天門道中人,通州軍千戶也是道門中人,小弟當初追查一個叫做歃血會的江湖組織,他們躲在一個叫做黑水山的地方,後來攻下黑水山,才發現那裡竟是一處儲存兵器所在。”
羅多問道:“歃血會又是一個什麼組織?”
“或許隻是一個江湖組織。”楚歡道:“但是他們真正的底細,到如今還沒有完全查出來,不過他們與天門道必然有著勾結,一直受趙廣慶的庇護!”
羅多微微頷首,“天門道為了壯大實力,四處拉攏人手,江湖上的各幫各會,自然也是他們拉攏的對象。”
“那時候小弟心裡一直很好奇,歃血會手中哪裡來的那麼多兵器裝備?”楚歡眯起眼睛,“那些兵器又是如何進入通州境內,被歃血會藏在黑水山中?在攻破黑水山之前,我們隻是找到了其中一小部分兵器,大部分的兵器裝備,已經被歃血會的人提前運走,後來趙廣慶事發,朝廷也一度暗中調查那些兵器裝備的下落,但是卻一直都是下落不明。”
羅多明白,問道:“楚兄弟,你的意思是說?”
“如果我沒有猜錯,從通州失蹤的那些兵器,已經被運到了這裡。”楚歡神情凝重,“而之前由歃血會負責保護的兵器裝備,也很有可能就是從這勺子嶺輸送出去,進入了通州。”
羅多嘿嘿笑道:“聽說通州雖然風不調雨不順,時常發生災荒,但是境內卻是礦山眾多……!”
“正是。”楚歡點頭道:“所以小弟懷疑,此處用來鍛造兵器裝備的礦石和材料,大部分都是從通州運送過來。”
羅多道:“從通州往這裡過來,路途不算近,少說也是好幾百裡路,中間還隔著環洲……秦國早就下達了刀狩令,禁止民間擁有私藏兵器,這些礦石運送過來,沿途關檢,一旦被發現運送的是礦石,必然無法過關……!”他似笑非笑瞧著楚歡,“楚兄弟,難道你覺得從通州往這邊過來,一路之上都是暢通無阻?”
楚歡心中已經微微泛起涼意。
正如羅多所說,通州到勺子嶺,路途不近,中間還隔著環洲,楚歡相信趙廣慶和段荀有能力在通州暢通無阻,段荀當時任職通州軍千戶,不但統帥兩千通州軍,而且通州境內的關卡隘口,都是由段荀負責,他隻要稍微抬抬手,車隊在通州境內倒是一路暢通。
但是中間隔著環州,運輸線在環州境內,又怎能暢通無阻?
如果真的是有這樣一條線路,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環州方麵,也出現了問題,至少在環州官府中,有人為來回運送的車隊一路護航。
羅多顯然也看出楚歡的心思,嘿嘿笑道:“楚兄弟,看來你們這個朝廷實在是不得人心,老百姓要反,就連手下的那些爪牙似乎也要反……通州的官員反了,這環州的官員,似乎也不是那麼靠得住……!”
楚歡隻能歎息。
隻是羅多顯然對秦國朝廷沒有任何好感,但似乎對天門道也並無太多的好感,楚歡一時間還真猜不透羅多究竟是個怎樣的立場。
“通州事發,所以他們不得不將兵器運送回來。”楚歡輕聲道:“如果沒有事發,那會是怎樣一個後果?是否有朝一日,天門道登高一呼,通州那邊也會趁勢舉事?”
羅多坐在箱子上,悠然道:“兵器是要來做什麼的?就是要來廝殺,如果不想做事,他們為何要儲存那麼多的兵器?”
“帝國對地方上的兵力有嚴格的控製。”楚歡也坐了下去,降火折子插在木箱子的縫隙中,若有所思道:“通州不可能是自己謀反舉事,如果他們隻是想在通州舉事,喬明堂手下有五千禁衛軍,戰鬥力遠超過通州軍,即使通州會有不少天門道徒起來響應,我想以他們的實力,還是無法與雲山府的近衛軍相抗……!”
“楚兄弟想到什麼?”
楚歡抬起頭,看著羅多,“大哥,當初我在通州的時候,也一度隻認為是通州一地有變故,但是現在回過頭去看,通州隻不過是冰山一角,天門道的謀劃,並非隻是一地,真要到了他們謀反的那一日……!”他此時已經想起,帝國東南的天門道如火如荼,事發江淮道,但是很快波及到東海道,從而導致整個東南亂起來,江淮和東海加起來有十數州之地,很快就能連成一片,這絕不可能隻是偶然,事先天門道必然是經過周密的部署。
他隱隱感覺到,如今發生在帝國北邊的事情,似乎也有了那種跡象。
東南天門道起事的那把火,燃自江淮道徽州,而北部這邊的天門之亂,依照如今的情勢來看,很有可能就是在太原。
楚歡不知道天門道的勢力如今已經涉及到北部多少州,但是通州、環州以及太原肯定是卷入進去,而且他感覺天門道的勢力,也絕不可能僅限於這三地,一旦太原亂起來,帝國北部就會被星星之火燎原,迅速蔓延過去,一旦到了那天,帝國兩麵烽煙四起,天下必將陷入四分五裂之中,百姓也必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楚歡陡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肩頭異常的沉重。
他來到安邑,主要目的本是為了調查神衣衛被害的幕後真相,但是神衣衛被害的真相還沒有多少線索,卻漸漸發現了天門道的巨大陰謀。
他此時已經覺得,神衣衛被害之謎,很有可能與天門道即將發起的動亂有著莫大的乾係。
羅多已經道:“從天門道鑄造兵器的速度來看,他們似乎正在加緊趕工,如果真的會亂起來,我想時間也不會太久……楚兄弟,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準備調兵將這裡蕩平?”
楚歡想了想,才道:“斬草要除根,這裡隻是兵器鍛造的地方,天門道的核心不在這裡,而是在太原。太原是天門道動亂的大腦,想要徹底撲滅天門道動亂的陰謀,必須要將大腦根除,此時如果對這裡妄動,定然會引起其他天門道徒的警覺,他們會隱藏下去,重新尋找機會,那樣隱患就始終不得清除!”
羅多尚未說話,便在此時,卻聽得“嘎嘎嘎”之聲響起,楚歡動作迅速,立時將火折子熄滅,兵器庫頓時又是一片漆黑,隨即靠左邊忽然出現火光,楚歡和羅多都已經貼身在木箱子上,一動不動,卻在火光之中,瞧見左方山壁出現了一道門,從裡麵已經走出了兩三個人,當先一人手舉著火把,身後則是並行兩人,其中一人頭係白巾,腰間也係著白色的腰帶,雖然裝束打扮與天門弟子有些相同,但頭巾和腰帶的顏色卻是不同。
楚歡嘴角已經泛起冷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突然出現的白巾人,竟豁然是前不久剛剛見過的段荀。
段荀當日設下毒計,差點將楚歡活活燒死,等到楚歡衝出火屋,段荀使用迷煙,趁勢而逃,楚歡卻想不到今日又在這裡見到他。
楚歡和羅多就如同兩頭等待獵物的豹子一樣,趴在高高的木箱頂上,一動不動,段荀卻已經背負雙手,在縱橫交錯的箱子縫隙之中行走,似乎正在檢查兵器庫,距離這邊不遠處,停了下來,令身旁那人打開了一隻箱子,從裡麵取了一把刀出來,在手中隨意舞動兩下,然後一刀砍在旁邊的木箱子上,瞧了瞧大刀砍在木箱子上的缺口,這才將那把刀放回箱子裡,沉聲道:“抓緊趕工沒有錯,不過不可為了趕時間,忽略了質量,這裡的每一把刀,每一杆槍,每一根箭,到時候都是要派上大用處,不可有絲毫馬虎。”
他身邊那人卻是紅巾紅帶,聲音恭敬道:“公子放心,屬下多次叮囑過,真要是出了問題,便拿腦袋來說話。”
段荀背負雙手,點頭道:“你就多辛苦一些。”頓了頓,問道:“對了,木將軍可派人送來指示?黃家將太原禁衛軍打得落花流水,木將軍可有讓咱們做些什麼?”
“一直派人在那裡等候,暫時還沒有消息過來。”紅巾人道:“公子不用擔心,等到木將軍再來消息的時候,恐怕就是咱們要動手的時候了。”
段荀冷哼一聲,道:“將道的人,總是這般鬼鬼祟祟,還真將咱們當成了他的部下?”
“公子不要生氣。”紅巾人勸說道:“將道七雄,都是自視甚高的人,天公那邊既然讓咱們都遵從木將軍之令,咱們也不必與木將軍發生衝突,各司其職,說到底,一切都是要以大局為重。如果他們真的能幫助公子達成心願,公子忍辱負重多年,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段荀並不說話,沉默一陣,終於問道:“那位欽差大人的情況如何?他這幾天可有什麼動靜?”楚歡心下一緊,知道段荀口中的“欽差大人”,應該就是說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