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四人在食為天用過飯,已經是黃昏時分,在城中找尋了一處門麵很普通的客棧歇下來,安頓好之後,楚歡將孫子空三人叫過來,關上房門,這才輕聲道:“馬正,隨風,我想讓你二人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情。”
馬正和柳隨風神情立刻肅穆起來。
“你二人在路上也見到了,有幾個村子出現所謂的鬨鬼事件。”楚歡緩緩道:“這事兒十分蹊蹺,我想那些人既然裝神弄鬼,也不會這麼快就收手,你二人歇息好後,一起出城,就在太原府四處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是否還有同樣事情發生的村子存在。”
馬正立刻道:“大人是想將那些裝神弄鬼的家夥揪出來?”
楚歡道:“安邑道鬨鬼事件,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恰恰在黃家造反的時候出現,無論那幫人是否與黃家有牽連,勢必存著陰險的心思。”
孫子空低聲道:“師傅,那咱們是否也一起去?”
“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調查此事就讓馬正兩人前往。”楚歡肅然道:“不過你二人要記著,你們的職責,隻是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是否有其他村子發生這種事兒,最好是村子裡的百姓還沒有搬離。不過除此之外,你二人絕不可輕舉妄動,隻有找到這樣的地方,立刻回來報我。”他看了看屋子四周,道:“有了消息之後,能夠找到我更好,若是找不到我,你們就在這裡等著,我會派人與你們接頭。”
馬正起身來,道:“大人,事不宜遲,我和隨風這就收拾,趁天黑關閉城門之前出城去。”
“倒也不用這麼急,你們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清晨再動身不遲。”
計較已定,幾人便即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馬正過來之時,楚歡早已經起身,辭彆楚歡,馬正和柳隨風徑自離去,楚歡和孫子空用過早餐,便即出了客棧。
楚歡今日卻是打算先往黃天易的府邸去一趟,黃家當初是安邑道首屈一指的大豪族,在太原府建造了豪闊無比的大府院,而且就座落在太原城的腹心地帶,占地麵積極廣,如今黃氏族人已經撤走,卻也不知那府院如今是怎樣一番景象。
要找到黃家府院其實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想要接近,卻不是容易的事情,通往黃家宅院的幾條道路,都已經被太原府刑部司衙門派人封鎖起來,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楚歡自然不會兩名身份,瞧見道路被封鎖,也不接近過去,帶著孫子空若無其事離開,隻當是從這裡路過而已。
轉過一條街,孫子空就有些急,低聲道:“師傅,咱們就這樣走了?”
“遲早會看到,何必急在一時。”楚歡淡淡道:“你可還記得,這太原府城有一件趣事咱們還沒有嘗試,我帶你去遊舟。”
“遊舟?”孫子空一愣。
昨日在食為天之時,食為天的夥計倒是介紹在太原城內可以遊舟賞玩,不過孫子空已經明白楚歡率先來到太原城,必然不是為了過來遊覽名勝,卻沒有想到楚歡此時卻又有遊舟的雅興。
楚歡既然做了決定,孫子空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兩人拐過兩條街,正在找尋河道,猛然間看到不遠處傳來吵鬨聲,楚歡好奇,加快步子,往前走了小段路,扭頭轉到街道上去,卻見到不遠處正稀稀落落有一小群人,不由緩步上前去,到得那人群中,也不過十來號人,正在衝著前麵指指點點,楚歡向前看去,便見到那邊正有七八名佩刀的官兵圍著幾人,呼呼喝喝,似乎正在發生爭執。
“師傅,是他們。”孫子空此時已經湊近楚歡耳邊,壓低聲音道:“那不是昨天見到的那幾個鬼方人?”
楚歡並不言語,此時他已經看得清楚,與官兵發生爭執的,正是昨日見到的四名鬼方人。
官兵的態度顯然十分惡劣,一名身著官袍的官員正手指著鬼方老漢,在說著什麼,距離有些遠,一時也聽不清那邊到底在說什麼,不過楚歡看到那官員的官服,瞬間就斷定那人隸屬於戶部司,那一身官服,正是戶部司主事的打扮。
楚歡是戶部侍郎,雖然未必學會如何處理戶部事務,但是戶部內部的一些情況,自然是有所了解,特彆是戶部的官服,楚歡自然可以憑借身著的官服判定對方的身份。
瞧見那人是戶部司的主事,楚歡不由抬頭往邊上看去,這才發現,他和孫子空不知不覺中,竟是來到了太原府戶部司衙門,門前兩頭大石獅子煞是威猛,門頭上亦是橫著一塊官匾,此時距離一段距離,也瞧不清上麵寫什麼,不過楚歡心中卻也能夠猜出來。
圍觀的人群不敢靠近過去,那幾名鬼方人雖然人高馬大,但是此時看上去卻明顯處於弱勢,那鬼方中年漢子赫骨帶著兩名鬼方大漢在鬼方老漢身後,看上去已經是十分的氣惱,雙拳緊握,卻不敢輕舉妄動,倒是那鬼方老漢在前麵陪著笑臉,正與戶部司主事交涉,雖然此刻聽不到那主事說些什麼,可是從他的動作卻可以看出,傲慢無禮。
楚歡心下好奇,忍不住往前麵湊近了一些,漸漸聽到那主事正冷聲道:“……抓進牢裡去。本官已經與你們說過多次,這事兒你們要找,儘管去找那姓黃的,東西都是他簽收的,與我們戶部司衙門毫無乾係,今日本官親自出來與你們說明,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若是再來這裡鬨事,可彆怪本官不客氣。”
鬼方老漢委曲求全道:“師大人,咱們十六洞加起來有一萬多張口,就是等著這批糧食填飽肚子。黃主事雖然走了,可是……可是這帳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師大人,你行行好,將咱們的糧食兌給我們……!”
“你這人怎麼就是說不明白。”那位師主事沒好氣地道:“本官都說了多少次,這事兒與我們戶部衙門已經沒有半分乾係。你要找不到黃知貴,儘管去玉鎖湖找尋黃天易要這批糧食。”他作勢轉身,道:“彆再來這裡糾纏,本官日理萬機,事務繁忙,沒空閒再與你們糾纏。”抬手像驅趕蚊子一樣,“走走走,快滾開這裡,再在這裡糾纏,本官可真要翻臉。”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再理會,便要進入衙門,鬼方老漢上前兩步,情急之下,已經抓住了師主事的袍袖,師主事吃了一驚,旁邊早有官兵吼道:“大膽。”一把刀已經往鬼方老漢的肩頭砍過去,赫骨在後麵瞧見,怒吼一聲,已經兩不見衝上前,不等那官兵大刀砍下,已經抓住了那官兵的手腕子,他力道極大,抓住那官兵手腕子之後,那官兵手中大刀便即砍不下去。
“好大膽子,這是要造反嗎?”師主事已經用力一甩,甩脫鬼方老漢的手,“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官對你們好言相說,你們卻不識抬舉,竟敢襲擊本官,來人啊,都給本官拿下了……!”
眾官兵都已經作勢上前,鬼方老漢卻已經抱拳道:“師大人,誤會,是老漢情急冒犯大人,絕非造反,請大人恕罪。”
師主事冷冷一笑,道:“本官素來以仁義待人,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離開這裡,本官網開一麵,饒你們一次,否則立刻抓起來。”
鬼方老漢近乎哀求道:“師大人,老漢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嚴冬將至,大祁蒙十六洞,就靠這批糧食活下去,我若是就此離開,等這個嚴冬過去,要餓死不少人。”
“你若不離開,本官保證你比他們都先要死。”師主事惡狠狠道。
赫骨終於粗聲道:“既然你們不按照約定拿出糧食,那便將我們的東西還給我們。”
師主事冷然一笑,努了努嘴,眾官兵再不猶豫,便要下手拘拿,楚歡正在想著是不是要上前,他隱沒身份前來太原,本就是希望在暗中多了解一些太原這邊的情況,若是擅自出頭,這時候就與官府發生衝突,搞不好自己的身份便要早早暴漏,正猶豫間,卻聽得一個清亮的聲音沉聲道:“都在這裡做什麼?”
楚歡循聲看去,卻見對麵行來幾匹馬,當先一人胯下棕色駿馬,一身甲胄,國字臉,高鼻梁,年過四旬,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勇武之氣。
楚歡一見此人甲胄,倒是有些驚訝,這身甲胄,楚歡知道隻有一道衛所軍指揮使才能穿戴,如果不出意外,這突然出現的,竟是安邑道衛所軍指揮使。
衛所軍指揮使的權勢自然是不可小覷。
大秦十六道,一道總督自然是最高的行政長官,但是總督所能調動的,隻有麾下的禁衛軍,卻無權調動地方衛所軍,而衛所軍的最高長官,正是指揮使。
通常而言,一道指揮使在衛所軍官兵心中的威望,遠高於一道總督,不過指揮使雖然有軍權在手,可以控製衛所軍包括千戶在內以下的將官調動,但是如果沒有兵部簽署的調軍令,卻不能調動超過五百名以上的官兵。
大秦十六道,每一道實際上都是存在兩大巨頭,一位是總督,另一位便是指揮使,楚歡倒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見到了安邑道兩大巨頭之一的衛所軍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