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道鼓起勇氣,來到馬秀蓮身旁,馬秀蓮卻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有人靠近,直到邱明道在她身邊坐下,她也沒有看上一眼。
邱明道看著馬秀蓮的側臉,馬秀蓮算不上極美,而且常年在戈壁生活,皮膚也有些粗糙,但卻帶著一股英氣,隻是這張臉難得見到笑容,此刻更是一片冷漠。
“秀蓮……!”邱明道張了張嘴,輕輕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馬秀蓮沒有看他,卻已經淡淡道:“你說他會去哪裡?”
邱明道一愣,瞬間反應過來,馬秀蓮口中的“他”,隻能是狼娃子,微皺眉頭,“秀蓮,不管他走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他,一定要為馬伯父報仇!”
馬秀蓮終是扭頭看著他,嘴角泛起冷笑:“你是想說,無論誰殺死了我爹,你都會幫我報仇?”
邱明道毫不猶豫點頭,握拳道:“那個畜生,我是決計不讓他活下去的。”
馬秀蓮見邱明道神情肅然,凝視許久,忽地歎了口氣,終於問道:“邱……邱大哥,我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我!”
邱明道聽馬秀蓮稱呼自己為“邱大哥”,一時間受寵若驚,忙道:“你說,你說!”
馬秀蓮想了想,才輕聲問道:“有人說,你們邱家向我馬家提親,並非是因為我這個人,而是你們邱家想要合並我們馬家,這是不是真的?”
邱明道一怔,隨即斬釘截鐵地道:“自然不是真的。”反問道:“秀蓮,外人這些胡言亂語,你也相信嗎?我對你的感情,難道你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馬秀蓮淡淡道:“看來你並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你的父親野心勃勃,他年輕的時候,就曾經酒後吐真言。”馬秀蓮緩緩道:“他想要將落雁鎮十七家駱駝客連成一體,全都由他一人控製,難道你不知道他的心思?”
邱明道一愣,張了張嘴,隨即搖頭道:“不可能,爹爹從未對我說過。”
馬秀蓮冷冷一笑,道:“要合並十七家駱駝客,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要將我們馬家駱駝客合並進去,邱馬兩家是落雁鎮最大的兩家駱駝客,隻要我們馬家被你們合並,其他十五家就容易的多了。”
邱明道搖頭道:“你莫要聽信他人的胡言亂語。這門親事,並非爹爹所提,秀蓮,你該知道,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多年前我就喜歡你,是我向父親懇求,求他向你馬家提親,這絕非是為了什麼合並……爹爹並非如你所想是個奸詐之人,他義氣為先,是個男子漢!”
馬秀蓮道:“並非奸詐之人?是個男子漢?”諷刺一笑,問道:“那你可知當日奪標,為何你的父親不選彆人,偏偏選中你?”
邱明道皺起眉頭。
馬秀蓮緩緩道:“我爹當日奪標,讓狼娃子射箭,隻因為他很清楚,他說的話,狼娃子不會違抗。但是你爹手下並非隻有你一個箭術好手,邱家駱駝客中,比你強的至少有三四人。”
邱明道不知馬秀蓮為何這樣說,問道:“那又如何?”
“隻因為你爹很清楚,選你出戰,你一定不能堅持到最後。”馬秀蓮冷笑道:“騎射、站射你可以射出去,但是第三陣你就堅持不下去,你爹也早就料到你堅持不下去,所以故意選你出陣,當日你棄陣認輸,他拿馬鞭子抽打你,不過是故作摸樣,給大夥兒看看而已。”說到這裡,她的嘴角泛起不屑的冷笑:“你爹這一手,一箭數雕,誰也比不了。”
邱明道臉色難看起來,沉聲道:“秀蓮,你不要將我爹想成那樣,當日是我自己不成,與我爹……!”忽地想到,知子莫若父,自己當日棄陣,固然是自己主觀原因,可是自己的性情邱英豪是最為了解,自己中途而廢,或許真的在邱英豪預料之中。
“你說他是男子漢,可是他卻怕死。”馬秀蓮道:“他心中有數,除非你極有把握,否則絕不會射箭出手,隻要你出陣,他絕無性命之憂。此外,你主動棄陣,邱家在奪標之中輸了,但是外人卻不會說是你爹無能,隻會說你重情重義,即使有人覺得你們邱家不成,也隻會說你膽識不足,你爹的名聲卻不會絲毫受損。”咬著嘴唇,緩緩道:“最重要的是,我爹提出奪標,你爹從一開始就準備輸……!”
“我爹準備輸?”邱明道眼中顯出一絲憤怒:“秀蓮,我爹這一生,爭強好勝,凡事都是力爭勝利,你這般說我爹,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大可以去問他。”馬秀蓮不冷不熱地道:“隻有輸了,我們馬家駱駝客才會跟著進入沙漠。你爹心裡,或許本就想著讓我們馬家駱駝客進入沙漠!”
邱明道惱怒起身,馬秀蓮的話,他聽著十分刺耳。
在他心中,邱英豪是個豪氣衝天的英雄好漢,邱明道對自己的父親也一直十分的敬重甚至是崇拜,但是馬秀蓮三言兩語之間,卻將邱英豪說成了一個奸詐狡猾之人,似乎滿腹心機,邱明道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正要反駁,陡然間,眼眸子急劇收縮,沉聲道:“秀蓮,你看,那……那是什麼?”
馬秀蓮聽邱明道聲音大不尋常,蹙起眉頭,看向邱明道,隻見他目視前方,臉上竟是充滿了吃驚的神色。
馬秀蓮站起身來,順著邱明道的目光望過去,俏臉也瞬間顯出吃驚之色,隻見在遠處的沙丘上,忽然出現了十幾匹駿馬,駿馬在沙丘上一字排開,時當正午,正值烈日當空之時,駿馬上那些裝束古怪頭係帶子的騎者手中都是握著馬刀,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馬刀光芒耀眼。
很快,從沙丘後麵又迅速浮現出無數馬匹,一字排開在沙丘之上,如同幽靈一般,這群人悄無聲息而來,若不是邱明道及時發現,甚至到現在都無人發現他們的蹤跡。
“不好,是沙匪!”邱明道終於反應過來,指著山丘下麵的營地道:“他們想要偷襲使團!”急道:“秀蓮,你去通知父親,沙匪來了,我去通知使團。”
馬秀蓮拔出了腰間佩戴的馬刀,搖頭道:“來不及了!”
當真已經來不及。
那些沙匪們並沒有太多的猶豫,隻見到其中一名沙匪揚起了馬刀,重重揮下,數十名沙匪已經從沙丘上傾瀉而下,如同猛虎下山,往靜悄悄的使團營地直撲了下去,在沙丘後麵,依然跟著上來不少沙匪,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往營地殺過去。
這些沙匪都不叫不嚷,馬嘴都被綁住,不發出任何聲音,正是典型的沙匪偷襲作戰,在目標尚未反應過來之前,靜悄悄地接近獵物,然後像狼群一樣去撕咬獵物。
邱明道往前衝出,已經高聲叫道:“沙匪來了,沙匪來了……!”他聲嘶力竭,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衝過去救援,還是返回稟報邱英豪。
這幾聲叫喊出來,使團營地沒有動靜,倒是經驗十足的駱駝客們反應迅速,從帳篷裡已經竄出數名駱駝客,邱英豪已經握著馬刀衝過來,叫道:“明道,出什麼事了?”
“沙匪!”邱明道正往邱英豪這邊跑過來,氣喘籲籲,一手指著使團營地方向:“爹,不好了,沙匪偷襲,他們偷襲使團!”
駱駝客們都是驟然色變,邱英豪也是麵露吃驚之色:“沙匪找到了?”快步往使團營地那邊過去,尚未到沙丘上,就聽見使團那邊傳來連聲慘叫,大漠無風,烈日暴曬,雖然駱駝客營地距離使團有段距離,但是那淒慘的叫聲卻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邱英豪神色凝重,便在此時,卻瞧見柳媚娘也已經帶著木頭和水勇快步過來,還未靠近,柳媚娘就已經問道:“邱當家的,出了何事?”
邱英豪急道:“柳姑娘,是沙匪,不要過去。”已經上到沙丘之上,往使團營地那邊望過去,見到那邊情景,先是一怔,隨即滿是驚駭之色。
……
黑風和他手下近兩百名沙匪一直都在等待著。
毒辣的太陽當空懸掛,金黃的沙子散發出的熱氣,似乎在蒸烤著所有人,許多沙匪都已經脫去了外衣,光著膀子,隻是握著馬刀,站在自己的馬匹旁邊,直待黑風一聲令下,便傾巢而出。
這是一天裡最炎熱的時候,也是正常人在沙漠中精神最為渙散的時候。
黑風也脫去了外衣,露出了結實粗.黑的身體,當真如同鐵塔一般,渾身肌肉如同虯龍般,汗漬在黝黑的身體上直往下流。
四下裡鴉雀無聲,當使團營地那邊的慘叫聲傳過來之時,他身旁的獨眼沙匪已經興奮道:“大哥,白狼的人馬出手了!”
黑風瞳孔也亮起來,握緊馬刀,轉身走到自己的大黑馬邊上,翻身上馬,一揮刀,手下的沙匪動作熟練地翻身上馬。
“大夥兒聽著,待會兒聽我的吩咐,便全力衝擊過去。”黑風沉聲道:“若是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獨自衝鋒!”
眾沙匪都是連連點頭,每個人眼中都顯出貪婪的光芒。
這群沙匪已經知道,他們這次的獵物是大秦的使團,這支使團攜帶的財物,價值連城,這一票買賣乾下來,每個人都會肥的流油。
而且大家更知道,大秦使團此刻都已經歇息,白狼一百多號人馬就在對麵,白狼動手,這邊再衝過去,兩麵夾擊,使團必然全軍覆沒。
黑風手下的沙匪,都有些急不可耐,方才黑風已經發話,戰後以人頭論功,現在這些人就想著衝過去砍人頭,回頭好拿了人頭領賞。
使團營地那邊連續傳過來的淒厲慘叫聲,讓黑風這群沙匪骨子裡的血液滾燙起來,一個個眼睛赤紅,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