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盈忙道:“恩公請講!”
楚歡看了魏無忌一眼,笑道:“無忌公子,其實憑心而言,你剛才進來的還真不是時候。剛才紫盈姑娘正在彈奏淮陽平楚,被你打斷,若是不介意,能否讓紫盈姑娘將這一曲演完。無忌公子如果不嫌棄,不如一起坐下喝上兩杯?”
魏無忌大是尷尬,紫盈已經道:“紫盈自當再彈奏一曲。”
“最後一曲!”楚歡笑了笑,向旁邊的老板娘道:“老板娘,酒菜是不是準備好了,我們的肚子可真是餓了。”
老板娘急忙賠笑,立刻下去安排,幾名大漢也跟著出了去。
楚歡這才領著魏無忌到了桌邊,王甫等一乾人紛紛回到位子上坐下,紫盈要去那椅子坐,楚歡伸手止住,笑道:“姑娘以後再也不必做那把椅子了。”讓人另取了一把椅子,紫盈心中感激,坐下彈奏。
彈奏之中,酒菜很快就上來,好酒好菜擺滿了一桌子,眾人頓時都是食欲大振,一曲終了,楚歡笑道:“姑娘果然是一手好手藝,無忌公子日後可是有福了。”
魏無忌尷尬一笑,卻是深情地看了紫盈一眼。
紫盈含笑問道:“恩公還想聽什麼?”
楚歡搖頭道:“我說過,方才是紫盈姑娘最後一曲,自今而後,姑娘隻需要為無忌公子彈曲便可。姑娘既然是自由身,想來還有東西要收拾,不如先去收拾東西,回頭便可跟著無忌公子離開這裡。”
紫盈盈盈一禮,與魏無忌相視一笑,退了下去。
此時王甫等人已經開始吃喝,觥籌交錯,平日裡眾人哪裡有機會品嘗這樣的美酒美食,都是放開了量,魏無忌端起酒杯,起身道:“今日有勞恩公和諸位鼎力相助,那是救了魏無忌的命,魏無忌在這裡敬謝大家!”
王甫等人對魏無忌自然沒有什麼好感,心中甚至都在羨慕這小子今天得了一個大便宜,但是瞧見楚歡的麵子上,也都端杯飲酒。
魏無忌坐下之後,向楚歡恭敬道:“恩公,魏無忌冒昧,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楚歡笑道:“尊姓大名談不上,我叫楚歡。”
“楚歡?”魏無忌奇道:“倒與西山那位連作四十五首詩詞的才子同名。”
楚歡嗬嗬一笑,也不多言,魏無忌自然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楚歡正是那個連作四十五首詩詞的楚歡,道:“在下魏無忌,來自江淮,家父本來是一任知縣,隻是為人太過耿直,得罪了人,被罷官免職,一年前抑鬱而終……!”
楚歡看這魏無忌的氣質,其實一早就知道不知貧苦人家出身,道:“無忌公子節哀。”又問:“卻不知無忌公子因何來到京城?”
魏無忌苦笑道:“恩公……!”他還沒說完,楚歡就已經打斷道:“無忌公子,這恩公二字,切莫再提。你若是願意,咱們兄弟相稱如何?”
“這如何使得?”魏無忌驚道。
楚歡笑道:“看無忌公子也是個風雅之人,該不至於如此執拗俗節吧?”
魏無忌這才道:“那無忌失禮了。楚兄,實不相瞞,如今的江淮道……!”想了想,才終於吐出四個字,道:“一塌糊塗!”
“此話怎講?”
“你們身在京城,有所不知。”魏無忌苦笑道:“不知諸位可曾聽說過一句民謠?”
王甫問道:“什麼民謠?”
“天門初開,老君降世,凡我道民,得享永生!”魏無忌壓低聲音輕吟道。
眾人麵麵相覷,孫龍皺眉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諸位並不知道。”魏無忌歎道:“這是江淮道流傳極快的一首民謠,民謠的意思,乃是說天門已經開了,太上老君下凡救世,隻要信奉太上老君,成為真正的老君弟子,便可以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一名武京衛眼睛亮起來:“真的假的?”
王甫瞪了他一眼,那人自知失言,低下頭去。
魏無忌冷笑道:“諸位可曾聽過自古至今,當真有長生不死之人?”
其實這話已經大犯忌諱,京城的人們其實都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如今似乎就在修煉長生之術,京城之外西北邊,如今正有上萬人在那邊大興土木,興建通天殿,不少人已經私下傳聞,通天殿的建造,實際上就是皇帝陛下的道場,皇帝陛下日後要在通天殿大修道法。
皇帝在求長生,而魏無忌卻聲稱自古至今沒有不死之人,這豈不是唱對台戲。
孫龍道:“你沒有見到,並不代表沒有,或許那些人已經成仙成聖,不在凡間。”
魏無忌並不爭辯,繼續道:“這民謠在京城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是在江淮道卻大行其道,村婦愚夫,儘皆知曉,如今在江淮道,十之五六都會在家中供奉著太上老君的畫像,而且到處流傳,太上老君已經化身人形,正在凡間挑選道門子弟,要普救世人!”
王甫皺眉道:“道門?你是說道士?”
“天門道!”魏無忌道:“那幫人稱太上老君之道,乃是天門道。江淮道不少地方都已經有天門道的道徒在四處妖言惑眾,蠱惑人心,我記得幾年前天門道還是無聲無息,雖然有些道士在那邊妖言惑眾,但是卻也沒有掀起什麼大風浪,但是短短幾年,天門道卻已經在江淮道形成了氣候,如今的江淮道,信奉天門道的百姓不下十萬人,而且還在迅速地增漲。”
王甫等一乾武京衛堅守西門署一小塊地方,還真不知道有天門道這回事,倒是楚歡卻聽說過天門道的存在,但是具體怎麼回事,也並不清楚,問道:“天門道如此猖獗,江淮道的官府難道不聞不問?”
魏無忌歎道:“恩公……唔,楚兄有所不知,天門道的勢力,如今可不隻是單單在普通百姓之中。天門道的妖人四處宣稱,隻要信奉天門道,不但可以長生不老,而且能夠脫離苦難,無病無災,普通百姓生活艱苦,就算不想求長生不老,也希望能夠脫離苦難,但是卻還是有錦衣玉食之人,心裡卻想著能夠長生不老,永享富貴。讀書人讀的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天門道的道家法度,農夫不思耕田,商戶不思經商,一有道徒出現,人們便蜂擁聽道,至若官府……雖然也是派人打壓甚至抓捕天門道徒,但是往往官兵未到,道徒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就算真的及時趕到,那些被蠱惑的百姓卻攔著官兵,護住道徒逃生。而且官府之中,卻也有不少吃皇糧的也被天門道蠱惑,明裡雖然與天門道沒有瓜葛,但是暗中卻支持天門道,就連禁衛軍、衛所軍裡,也有大量的天門道信眾……!”說到這裡,搖頭道:“烏煙瘴氣,一塌糊塗,天門道在江淮道為非作歹,整個江淮道,已經是動蕩不堪……!”
王甫皺眉道:“莫非江淮道的人都是瘋子不成?天門道徒幾句話,他們就能相信?”
“如果隻是幾句話,那自然不會取信於人。”魏無忌立刻道:“但是天門道徒卻有妖術,他們能夠點石成金、能夠隔空點火、踏空而飄,最緊要的是,天門道徒時常醫治百姓,而且分文不取,哪怕是再重的疾病,他們似乎都能治好。如果隻是治病救人,那還真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天門道徒有個規矩,誰若要醫治,便需在家裡供奉老君牌位,而且要入天門道,成為天門道的弟子,否則便是看著你死,也不會出手相救。”
“點石成金?”楚歡淡淡一笑,道:“我倒不相信他們真有那等能耐!”
魏無忌道:“我也沒有親眼見到,但是流傳甚廣,無非是荒謬之言。天門道就是憑借這些妖術,蠱惑了無數百姓,如今江淮八州之地,幾乎每一州都有天門道徒的存在,而且人數越來越多,如果朝廷再不重下殺手,天門道遲早會成大患。據我所知,天門道徒以江淮道為根基,如今還往其他各道蔓延……!”他的神情凝重起來,顯然對天門道十分的痛惡。
“魏無忌,難道你進京,與天門道有關?”王甫問道。
魏無忌道:“江淮大亂,這天下也眼看著危機四伏,我本想著進到京城,向朝廷進獻治國之策,麵對當前危機,誰知道……!”搖了搖頭:“家父當年有位舊交,如今在戶部任職,無忌本想通過他麵見聖上,但是……!”說到此處,神色有些尷尬。
孫龍道:“該不是聽你胡言亂語,將你趕出來了吧?”
魏無忌大是尷尬,楚歡微笑道:“莫非他不願意相助?”
“這位兄弟說的不錯。”魏無忌看了孫龍一眼:“我自以為滿腹才學,但是瞧在人的眼裡,卻什麼都不是。這番話,你們還能聽下來,但是那位戶部的大人卻連聽也不聽,一聽我談起江淮動蕩,天門道禍亂,立刻讓人將我趕出了府,而且還下令再不準我靠近府門……鼠目寸光,朝廷都是這樣的人當道,實乃大秦之悲!”
這魏無忌顯然有一種懷才不遇的感覺,話裡行間,已經透漏出對朝廷的不滿,但是當這一乾武京衛說出這番話,要麼是魏無忌的膽子確實很大,要麼就是他的心機還是不夠深,有些不分場合口不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