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幕信見林黛兒俏臉如霜,心裡還是有些害怕,聲音軟下來,道:“黛兒,我也是為大局著想。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是要做大事,若是因為這點小事……!”
“住口。”林黛兒神色更冷,冷笑道:“小事?在你眼中,二叔和天佑哥的性命是小事?”
侯幕信隻想掌自己的嘴巴,他本想勸說林黛兒,這話說出來,口不擇言,卻讓林黛兒更加惱了,連忙道:“黛兒,你誤會了,我……哎。黛兒,我可都是為了你好。你要知道,道門在西山道紮根不深,尚在秘密發展,官府甚至不曾察覺,若是此番動手,無論成敗,勢必暴漏,官府一旦得知,日後在西山道發展便十分困難。最緊要的是,不管這次是成是敗,你不告道門,擅自行動,勢必會讓天公震怒,到時候……到時候……哎……!”
說到這裡,一副擔憂之色。
林黛兒淡淡道:“沒有二叔和天佑哥,便沒有歃血會。沒有歃血會,又如何為你們道門利用?二叔和天佑哥雖然是道門中人,但是首先他們是歃血會的人。”
侯幕信還不死心,勸道:“黛兒,這一次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我也不會向天公稟報。此事從長計較,我去勸說天公,讓天公想辦法,到時候必有辦法救出二當家。否則天公震怒,道門一定會按照道門教條懲處你,那時候我想救你也是不成的。”
“教條?”林黛兒不屑冷笑:“你道門有道門的教條,我歃血會也有我歃血會的規矩。侯幕信,本姑娘實話對你說,歃血會的兄弟,素來是同生共死。你雖然是道門中人,但是也是以道使身份加入了我歃血會,便是我歃血會的一份子,你若是存有二心,本姑娘認得你,歃血會的規矩可是不認得你。”她玉手探出,將桌上的匕首拔出,森然道:“行動在即,你幾次三番惑亂人心,百般阻擾,那是與弟兄們的心思背道而馳,你可是想嘗嘗我歃血會的規矩?”
林黛兒美麗的眼眸子中帶著殺意,侯幕信對這個妖嬈嫵媚卻又雷厲風行的女閻王可是真的有些害怕,苦笑道:“罷了,你們要做什麼,我也不管了。隻是你又何必給我下藥?”
林黛兒淡淡道:“因為本姑娘信不過你。”
侯幕信臉色驟變,:“你……!”
“本姑娘擔心你通風報信,壞了大事。”林黛兒冷笑道:“給你下藥,隻是為了防備你。”
侯幕信有些惱怒道:“林黛兒,你……你這是不將我當成自家人。”
“本姑娘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你。”林黛兒毫不客氣地道:“你口口聲聲說是自家人,好,本姑娘這次就給你一個機會。本姑娘知道,雲山府城,有你們的人,本姑娘正愁人手不夠用,你若是真的將我們當成自己人,便拿出幾個人來用。”俏臉如霜,淡淡道:“其實這也是幫你自己,咱們是同生共死,這一次若是失手,就不出二叔和天佑哥,咱們也要陪他們一起死,你自然也不能例外,毒性發作,不會有人幫你解毒。若是得手,你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或許本姑娘還能拿出解藥來,所以……你最好還是盼著咱們明日一切順利!”
侯幕信咬牙道:“林黛兒,你一定會後悔的。”
……
……
雲山府多日之前就在城中四處張貼了告示,將要處斬一批亂黨,甚至將一乾亂黨的形貌都畫了出來,張貼在外。
以喬明堂為首的雲山官府卻是周密部署,數千禁衛軍已經分布在城中各處。
刑場設在西城菜市口,天剛亮起來,菜市口就已經搭建起了刑台。
如今大秦國不少地方時起騷動,特彆是河北道和江淮道,亂黨已經形成了氣候,對大秦帝國的穩定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百姓們或許不知,但是朝廷官員不少都知道,河北道青天王作亂,河北道六州之地,隻是幾個月時間就被青天王的人馬席卷,半個河北道淪陷在義軍之手,朝廷震怒,一道旨意下去,西山道第一個人頭落地的官員不是彆人,正是河北道的總督。
治理一方,卻讓亂黨形成氣候,而且連丟三州之地,皇帝陛下自然是無法容忍,一麵斬殺河北道總督,一麵派出修羅槍韓三通率軍平叛,如今河北道雖然義軍受挫,但是他們化整為零,卻並沒有被打垮,隨時都可以死灰複燃。
河北道總督被斬,這自然也讓大秦其他各道的總督引以為戒。
誰都不想成為第二個河北道總督,所以各道對於亂黨的出沒是十分的重視,此番通州之事,實際上已經讓喬明堂感到了某種危機,他勢必是要在亂黨形成氣候之前,將之扼殺在萌芽之中。
徐從陽此番前來,就是要巡查西山道亂黨事宜,處斬人犯,他自然要出現。
早上的天氣還看不出有何異常,臨近中午,天色卻已經變得有些陰暗,瞧那模樣,倒似乎有一場大雨要降下來。
午時處斬,徐從陽的馬車在午時之前,便已經來到了西街菜市口,刑台早已經搭建完畢,八名刀斧手橫於刑台之上,坦開胸膛,殺氣盎然。
邢台四周,禁衛軍兵士都是甲胄在身,衣甲鮮明,持槍佩刀,威風凜凜,形成一圈鋼鐵人牆,前來觀看處斬的百姓都被攔在外麵,距離刑台頗有一段距離。
雲山府並非沒有處斬過人犯,實際上每個月都會有死刑犯被處決,但是這回一次性要處斬將近二十名人犯,那卻是並不多見。
徐從陽在喬明堂的陪同下,來到了主台,這裡已經擺放了桌椅,距離刑台更遠,主台四周更是精銳兵士把守。
坐下之後,徐從陽掃視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微皺眉頭,壓低聲音道:“似乎還是多了一些。”
喬明堂立刻湊近道:“大學士,我們已經控製了人數,若是人數太少,反而顯得是早有準備,那幫亂黨未必會上鉤。”
徐從陽微微頷首,撫須道:“真要有亂黨劫法場,儘可能不要傷到百姓……!”
喬明堂笑道:“大學士放心。”
其實徐從陽這話,“儘可能”三字已經是有所暗示,若到時候真有大批的亂黨前來劫法場,為了將亂黨一網打儘,便算傷到百姓,那也是無可奈何可以理解之事了。
徐從陽端起奉上來的茶水,抬頭看了看天色,喬明堂卻是瞅了徐從陽身旁的一名護衛一眼,那護衛神情淡定,目視刑台,不動聲色。
忽聽得人人群之中一陣騷動,一隊兵士已經從街口行來,在人群中驅開一條道路,在守備森嚴的禁衛軍兵士簇擁下,囚車如同一條長蛇來到了法場。
囚車之中的囚犯,清一色都被戴了黑色的頭戴,身著白色囚衣,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樣貌,車行轔轔,到得刑台邊上,便有兵士從囚車中拖下囚犯。
囚犯們都是被戴了鐵鐐腳鐐,共有十七名囚犯被押到了刑台之上,刑台邊上一名禁衛軍校尉沉聲喝道:“都跪下!”
這些囚犯,那都是不曾招供的重刑犯,身上都是鐵骨,一聲厲喝,卻無一人跪下。
囚犯身後的兵士立刻抬腳踹向囚犯的膝彎,不少囚犯被踹倒下去,但很快便掙紮起來,頑固無比,徐從陽皺起眉頭,刑台上的兵士們拳打腳踢,甚至用刀背猛砍囚犯膝彎,終究是將這十多名囚犯按倒了下去。
喬明堂此刻卻是掃視了四周,見到四周並無異動,一切風平浪儘,隻有刑台四周看熱鬨的百姓指指點點,不由皺起眉頭來。
今日的陷阱,那是花了大心思布下,就是要引亂黨上鉤,若是亂黨不上鉤,那一切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了。
白費心力倒也罷了,喬明堂最擔心的便是斷了追查亂黨的線索。
通州一案,涇江綁架一案,兩件案子到如今都沒有可用線索,今日若是亂黨上鉤,那兩件案子不但有可能眉目儘顯,而且大可利用這次機會給予西山道潛伏的亂黨以重大的打擊,但是如果亂黨真的有察覺,並不上鉤,那西山道的隱晦便難以消除。
喬明堂心裡盼著亂黨來劫法場,甚至心裡有些發急,但是麵上倒是鎮定無比,徐從陽在旁已經輕聲道:“喬大人,可以摘下頭套,也讓人看看他們的長相。”
喬明堂立時明白過來。
雖然不能肯定,但是說不準四周百姓之中便有亂黨混在其中,靜觀其變。
亂黨行動,自然是小心謹慎,沒有確定自己同伴就在刑台上之前,未必會輕舉妄動,此番將頭套摘下來,這幫人的臉孔露出來,若是其中有亂黨同夥,那幫亂黨看到了自己要救的人,十有八九便會有舉動了。
喬明堂向著旁邊一名部下示意,那部下向刑台上做了一個手勢,台上的兵士們立時伸手,將囚犯們頭上的頭套摘了下來。
眾囚犯眼前頓時亮起來,不少人都貪婪地呼吸空氣,其中一名五十出頭的囚犯左右看了看,並不識得身邊將要同赴死的囚犯,卻還是笑道:“你們也都是好漢子,能與你們一起上路,倒也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