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用過早飯來到行轅路口,手底下輪值的兵士都已經過來,胖柳見楚歡過來,笑眯眯道:“大人,真是恭喜了!”
“喜從何來?”楚歡搓了搓臉,路卡邊上有一張椅子,他走過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胖柳站在旁邊,笑眯眯道:“和盛泉奪魁,這還不是喜事?”
楚歡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楚歡兩眼,臉上沒有笑意,這讓胖柳感覺渾身發毛,勉強笑道:“大人,你……你怎麼了?”
楚歡淡淡道:“我倒是想問你怎麼了?執行公務,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這不是以私誤公馬?”
胖柳一愣,一陣尷尬,他知道楚歡與蘇家關係密切,本想著拍拍馬屁,誰知道拍在馬腿上,好不鬱悶,忙道:“是屬下失言。”正要怏怏退下,卻聽楚歡已經輕聲問道:“刑部司那邊是怎麼個處置?”
胖柳倒也不笨,隻是心裡喊冤,不是說不能以私誤公馬?怎地又問起他事來?但還是回道:“聽說已經派人快馬往忻州去了,妙草堂的酒坊全都要封了。昨夜刑部司連夜審問,聽裡麵的人說,在刑部司衙門兄弟的有力審訊下,方正昊和沈涇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雖然處置結果還沒出來,不過這兩個家夥的日子隻怕不會好過了。”
他著力將“有力審訊”四字咬得極重,這是徐從陽命人審訊的案子,刑部司的人那自然是想儘辦法也要讓方沈二人招出罪行的。
楚歡微微點頭,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又問道:“剛才來的時候,聽到不少人說起什麼寶香樓,也沒聽清是怎麼回事兒,不過瞧著說得熱鬨,你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胖柳臉上頓時顯出興奮之色,湊近過來,賊兮兮地道:“大人真不知道?”
楚歡瞥了他一眼,道:“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做什麼?”
胖柳嘿嘿一笑,低聲道:“大人,今夜有好戲看,熱鬨可不比昨日的禦酒大會要差。”他眉飛色舞,旁邊一名兵士聽見,也露出怪異的笑容,往這邊挪了挪。
楚歡摸著下巴問道:“熱鬨?什麼熱鬨?”
胖柳笑道:“大人,你知道寶香樓是什麼地方?”
楚歡皺眉道:“不知道?難道是酒樓?”
“不是酒樓!”胖柳忙道:“大人,寶香樓可是雲山城六大歡樓之一,名聲大得很,大人難道一點也不知道?”
楚歡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寶香樓是青樓。
不過瞧胖柳眉飛色舞的模樣,看來這家夥對寶香樓是十分熟悉的。
見楚歡搖頭,胖柳感到十分遺憾,輕聲道:“大人,據屬下所知,這寶香樓的後台是個京官,究竟是誰,那就沒有人知道了。不過衙門裡對寶香樓卻是頗為照顧,一般人也不敢往寶香樓鬨事。寶香樓在雲山府六大歡樓居首,裡麵的姑娘不但多,而且個個水靈靈的,要胖的有胖的,要瘦的有瘦的,那可是真正的人間天堂,嘖嘖……!”說到這裡,他眼裡冒著光,表情變得亢奮起來,目光瞧見楚歡麵無表情,頓時乾笑兩聲。
楚歡慢悠悠問道:“你說今天有熱鬨瞧,熱鬨在寶香樓?”他此時也是閒來無事,隻當消遣聊聊天。
胖柳立刻道:“是。今天是花魁評選!”
“花魁?”楚歡忽地想到什麼。
胖柳嘿嘿笑道:“是啊。大人,你或許不知,咱們這雲山府,雖然青樓眾多,但是最有實力的隻有六家,被稱為‘雲山六葩’,這六家酒樓從五年前開始,每年都會聯手舉行一次花魁大賽。六家樓子先在自家樓裡舉行花魁評選,然後每家樓子選出一名紅姑娘,六位姑娘齊聚寶香樓,選出雲山府的大行首!”
楚歡明白過來,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今天要在寶香樓評選大行首?”
胖柳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大人,那可是盛事,熱鬨得緊。”湊近道:“大人,今夜寶香樓群芳爭豔,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胖柳有心要去一觀,但是今夜的花魁選舉不同平常,想要進樓子,還要掏一筆銀子作為入門費,數額不低,胖柳心疼銀子,可心裡又癢癢,隻想勸說楚歡前往,順便帶上自己,在他眼中,楚歡可是有錢人,自己跟著衛將大人逛窯子,自然用不著自己掏銀子。
楚歡橫了他一眼,淡淡道:“柳校尉,你可是朝廷官員,腦子裡怎能想著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胖柳討了個沒趣,心中暗想衛將大人真是難伺候。
楚歡此時心裡卻記起昨日禦酒評選之後,馮午馬特地找到自己,叮囑自己今日不要太早離開,心中暗暗覺得是不是就與花魁大選有關。
這一日說慢也慢,說快也快,平日裡剛入酉時時分,便會有另一隊禁衛軍兵士前來換防,今日到得酉時,換防的兵士準時過來輪值。
胖柳見楚歡並沒有離開,也在旁邊磨磨蹭蹭,心裡暗想:“大人是不是已經動了心?我在這裡等一等,可能大人年輕,有些不好意思,說不定待會兒便悄悄要我帶他去。”
酉時一刻過去,天色微暗,楚歡見並無人過來,也不好繼續留在這裡,整理衣甲,便要騎馬離開,忽聽得馬車聲響起,望過去,卻見到一輛馬車正迅速行來,當頭一名青衣人騎馬,瞧那身形樣貌,正是馮午馬。
楚歡見他們過來,翻身下馬來,馬車很快就駛過來,隻見馬車窗簾子掀開,戴著方帽的瀛仁已經探出頭來,見到楚歡,興奮起來,伸出手揮動,叫道:“楚歡,楚歡,是我,等著我……!”
見馬車中人認識楚歡,自然無人敢阻攔,馬車順暢出了路卡,瀛仁已經招手道:“楚歡,你到馬車裡來。”
楚歡已經上前來,拱了拱手,笑問道:“徐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瀛仁神秘一笑,道:“你這身甲胄先脫了,上車再說,咱們去一個地方……!”又叫道:“孫德勝,讓你準備的衣服準備好沒有?”
孫德勝也騎馬跟在馬車邊上,聽瀛仁詢問,急忙騎馬過來,遞給楚歡一個小包袱:“楚歡,這衣裳是徐公子為你準備的,你先換上。”
楚歡皺眉,瀛仁卻十分興奮道:“楚歡,先彆多問,你上來,脫了甲胄上來換衣裳,本……唔,我在車上告訴你!”
楚歡左右看了看,除了馮午馬和孫德勝,馬車後麵另外還跟了三名隨從,雖然衣著打扮都很普通,但是楚歡心中清楚,這三名隨從,十有八九也是神衣衛佯裝打扮而成。
瀛仁一個儘地催促,楚歡終是脫下甲胄,胖柳屁顛屁顛上前幫忙,楚歡脫下甲胄,吩咐道:“甲胄你先收著,明日帶給我就是。”
胖柳忙道:“大熱恩,要不要屬下隨同保護?”
楚歡看了他一眼,道:“是讓我保護你,還是你保護我?”
胖柳一陣尷尬,楚歡卻已經上了馬車,馬車裡倒是開闊的很,甚至擺有果品糕點,瀛仁笑眯眯道:“楚歡,你知道寶香樓吧?”
楚歡暗想:“果然是去那裡。”皺眉道:“徐公子,難道你要去寶香樓?”
瀛仁興奮點頭道:“是啊,咱們便去那兒。”
楚歡一邊打開包裹,將裡麵的衣裳換上,一邊道:“徐公子哦,寶香樓不是什麼好去處,當真要往那裡去?”
瀛仁興奮的神情微顯黯然,微一沉吟,終於道:“楚歡,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不過我不是去瞧什麼花魁。”他忽地伸出一隻手,握住楚歡的手,道:“楚歡,你這人不錯,我能信任的沒有幾個人,不過我信任你。”
楚歡笑道:“多謝徐公子的信任。”
瀛仁肅然道:“楚歡,本……本公子不是開玩笑。本公子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有你的好處。今天去寶香樓,沒有幾個人知道,我想著你是雲山府人,所以讓你跟著我一起去,這件事情,你不要對旁人提及。”
此時馬車已經往前行,楚歡換上了一身淡紫色的錦衣,皺眉道:“徐公子,恕我直言,無論什麼原因,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為妙。公子身份尊貴,若是被人知道,總會有些麻煩的。”
瀛仁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這次我是非去不可!”他的目光十分堅定,瞧那模樣,還真不像是去尋花問柳。
瀛仁看了楚歡一眼,才道:“楚歡,你還記得上次那位莫姑娘嗎?”
“莫姑娘?”楚歡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道:“徐公子說的是莫淩霜?”
瀛仁微微點頭,道:“楚歡,有句話我對你說,你可彆對任何人說。”
楚歡點了點頭,瀛仁才道:“我……我對莫姑娘心生好感,上次……上次她遇到危難,我沒有出手幫她,一直耿耿於懷。”
楚歡搖頭道:“徐公子,我上次就說過,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好在那位莫姑娘有驚無險。”
瀛仁苦笑道:“上次沒能助她,我一直想著這事,讓孫德勝打聽她的情況。這兩日終於打聽出來,莫姑娘是翠玉樓的花魁,這一次寶香樓花魁大選,莫姑娘是要代表翠玉樓出陣的。”
楚歡這才明白過來,敢情瀛仁巴巴地要去寶香樓,是因為莫淩霜的緣故。
他腦海中已經顯出莫淩霜的影像來,一把油紙傘,一身綠色衣裙,如同一朵清麗脫俗的青蓮一般,溫婉秀麗,倒真是有一種出汙泥而不染的清雅氣質。
“孫德勝說過,參加這種花魁大選的姑娘,都是完璧之身,出汙泥而不染……!”瀛仁靠在車廂中,緩緩道:“但是今夜要評選花魁,選出大行首、二行首和小行首,入選的姑娘,就必須侍奉出價最高的客人……!”他神情激動起來,眼中顯出惱意:“你說,這種時候我怎能不去?上次我沒能幫她,這一次是一定要幫她的!”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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