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從陽題詩完畢,旁邊的酒師們瞧見,便有一人一拍手,忍不住讚道:“一口飲儘千古愁……好氣魄,無一字是酒,卻處處是酒,徐大人好文采!”
這人倒也不是存心吹捧,而是肺腑之言。
徐從陽的文采,名動天下,文人墨客,都是知道徐從陽乃是書畫雙絕,多少達官貴人欲求他的一字都是難得,而徐從陽的真跡在市麵之上,雖不至於價值千金,但是百金卻綽綽有餘。
這群酒師固然是酒中行家,卻也不乏丹青之士,今日得見徐從陽親筆題詩,那都是大開眼界,心中都想徐從陽文采超群的傳言果然是名不虛傳,更有人想著收藏這幅字,卻不好意思開口。
徐從陽卻已經拿著這幅字,緩步走到了琳琅這邊來,琳琅已經上前盈盈一禮,聲音嬌柔:“民女蘇琳琅拜見徐大人,徐大人為民女做主,民女感激不儘!”
徐從陽和善微笑,道:“蘇姑娘,你的酒,老夫飲了,多少年不曾引到這樣的美酒,如此美酒,就算老夫不做主,也必不會埋沒。”頓了頓,又道:“沈涇徇私舞弊,老夫不會讓真正儘心朝廷的人受委屈,今日老夫便做主,你們和盛泉的千秋樂,將是本屆禦酒評選的最終獲勝者,從現在開始,千秋樂便是西山道進貢給朝廷的禦酒了!”
當這最後的結果從徐從陽口中說出來,琳琅一時間再也抑製不住激動,眼圈泛紅,激動道:“民女……民女多謝大人!”心中卻是暗道:“父親,我們和盛泉終於堂堂正正成為了禦酒之家,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徐從陽回過頭,大聲道:“禦酒牌何在?”
雲山府戶部司主事已經親自捧著玉盤過來,用紅布蓋著,到得徐從陽身邊,徐從陽伸手掀開紅布,從裡麵取出一塊造型美觀的銅牌,上麵赫然寫著“禦酒”二字。
這禦酒牌便是禦酒之家的象征,持有此牌,當地官府日後便會竭儘全力幫助禦酒之家,實際上也是為了幫助自己。
禦酒進貢,由地方戶部司負責,為了能夠按時完成任務,戶部司自然會竭儘所能幫助禦酒之家。
戶部司洪主事已經向琳琅含笑道:“蘇大東家,今日徐大學士親自做主,定了你們和盛泉禦酒之名,日後可要儘心效忠朝廷!”
琳琅恭敬道:“民女自當遵從大人吩咐。”
徐從陽將禦酒牌送到琳琅麵前,琳琅鄭重接過,這禦酒牌有些發涼,但是當握住這禦酒牌,琳琅卻全身發熱,激動萬分。
徐從陽將手中的那副字遞過來,撫須笑道:“這幅字是老夫飲了你的酒,隨性而作,你們和盛泉奪得禦酒之名,老夫沒有其它賀禮,便用這幅字作為賀禮了!”
琳琅收起禦酒牌,雙手小心翼翼接過那副字,感激道:“民女謝過大人!”徐從陽這一幅字,可說更是給了和盛泉更大的聲譽。
徐從陽看了洪主事一眼,淡淡道:“洪主事,和盛泉的千秋樂,確實是百裡挑一的佳釀,日後你要多多照顧和盛泉,可莫耽誤禦酒進貢!”
洪主事肅然道:“卑職定當儘心辦差。”
方正昊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和盛泉奪魁,此時卻不敢說出一句話來,他腦中一片混亂,直到現在為止,兀自想不通怎麼會是如此一個結果?
萬葉紅怎地變得又苦又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隻覺得頭昏腦脹,便在此時,卻已經聽到徐從陽威嚴的聲音響起:“來人啊!”
便有數名衛兵衝到會場之內,徐從陽背負雙手,冷聲道:“沈涇徇私舞弊,與忻州方家官商勾結,以次充好,糊弄朝廷,將這兩人拿下!”
兵士如狼似虎上前,將方正昊和沈涇一把按住,又聽徐從陽吩咐道:“速命人前往忻州,傳令忻州知州,即刻封住妙草堂所有的酒坊,不得繼續釀酒,一切等到事情查明之後再做處置。”看了那對姐妹花一眼,肅然道:“將這兩名女子一並拘押下獄,交由刑部司審訊,務須問出口供。”
當下衛兵將沈涇等人押了下去,四周頓時歡聲一片,畢竟徐從陽秉公辦事,明察秋毫,已是深得人們的愛戴。
齊王瀛仁在人群之中,見到徐從陽處理的乾脆利落,心中甚是興奮,扭頭對身旁化裝成中年富商的孫德勝低聲道:“回頭去弄幾壇子這千秋樂過來,本……我倒想嘗嘗什麼樣的美酒能讓老師這般詩興大發!”
孫德勝低聲笑道:“是!”
瀛仁又低聲問道:“怎麼沒有瞧見楚歡那小子?不是說他今天也來了這裡嗎?”
靠瀛仁最近的護衛馮午馬已經湊近瀛仁耳邊,低聲道:“殿下,楚歡就在那邊……!”說完,用手往對麵人群指了指。
瀛仁這才抬頭,遠遠瞧見了人群中楚歡的影子,嘿嘿笑道:“我怎麼覺著上了這小子的當。”
孫德勝一愣,低聲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瀛仁道:“前日楚歡值勤,我去與他說話,這小子便說今天這裡有好戲看,還真是如他所言,果真有好戲看。”眼珠子轉了轉,笑道:“隻是我怎麼覺著那小子讓我來到這裡,不安好心啊……!”
孫德生道也伶俐,壓低聲道:“難不成他是讓殿下來親眼看到沈涇徇私舞弊?他總不會是為了整治沈涇特意讓殿下來到這裡吧?他可不會知道大學士今日回來。”
瀛仁摸著下巴道:“老師今日不出麵,我也是看不慣沈涇這般行徑……!”
孫德勝明白過來,皺眉道:“好大膽的楚歡,竟敢引誘殿下來到這裡……殿下,楚歡以下欺上,該當好好教訓才是!”
瀛仁伸手敲了孫德勝腦袋一下,低聲道:“他隻是提及一嘴,最後要來,不還是我自己拿主意?”隨即笑道:“不過他能輕描淡寫將我引到這裡來,我倒是欽佩他的聰明。”忽地想到什麼,低聲問道:“孫德勝,那邊的事情是什麼時候?”
孫德勝一愣,奇道:“殿下說的是什麼事?”
瀛仁臉一沉,露出怒色道:“還有什麼事?不就是讓你盯住的那件事兒!”
孫德勝明白過來,一拍腦袋,忙湊近壓低聲音道:“就在明天晚上。”
“你確定?”瀛仁神色鄭重:“可不能誤了事情,否則本……否則定不饒你!”
孫德勝忙道:“絕不會有差錯。”隨即臉上顯出為難之色,道:“可是……可是大學時已經回來,明晚……明晚能夠離開行轅嗎?”
瀛仁也不看他,淡淡道:“你現在便開始想法子。”扭頭湊近馮午馬,附耳低聲道:“待會兒你去找楚歡……!”低語幾句,馮午馬點頭稱是。
禦酒之家評選出來,高潮也已經結束,今日的禦酒評選,可說是突變連連,誰也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過程,更沒有幾個人能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徐從陽離開之後,各大酒坊的東家已經紛紛過來賀喜,蘇伯擔心這裡混雜,勸說琳琅先離開此處,正當人聲鼎沸之時,忽聽得一陣鼓樂聲響,人們循聲看去,卻見一隊鑼鼓隊正往這邊過來,有二三十號人,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好不熱鬨。
隻見前麵兩人拉了一條橫幅,上麵寫著“禦酒和盛泉,千秋齊康樂”,瞧那架勢,竟似乎是和盛泉一早就準備好的喜慶隊伍。
琳琅見到隊伍,有些驚訝,蘇伯已經湊近低聲笑道:“這必定是楚歡事先準備好的!”
琳琅心裡一暖,想要尋找楚歡,此時會場內外一片雜亂,哪裡還能見到楚歡的影子,鑼鼓隊到得琳琅轎子旁邊,便即停下來。
蘇伯小六子等人護著琳琅上了馬車,護院們分局左右,鼓樂隊隨著琳琅的馬車,一路上鑼鼓喧天往蘇府返回。
楚歡在人群中卻是瞧見琳琅上車而去,臉上顯出微笑,無論如何,自己終是大大的幫助了琳琅一把,雖然接下來會讓琳琅少不得忙碌一陣時間,但是琳琅一直壓抑的心情應該已經大大的好轉,能讓琳琅開心,便是楚歡最想做到的事情。
他從人群中擠出來,卻感覺有人跟在自己身後,轉過身來,竟是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隻不過這張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起來十分的木然。
這人當然是馮午馬,楚歡含笑拱了拱手,馮午馬已經靠近過來,壓低聲音道:“明晚不要離開,你留在老地方值守,徐公子要見你!”
楚歡一怔,但還是含笑問道:“徐公子是否有什麼吩咐?”
馮午馬搖搖頭,也不多說,徑自離去。
楚歡皺起眉頭,感覺十分怪異。
一路上鑼鼓隊敲敲打打,熱熱鬨鬨地往蘇府而行,和盛泉對的禦酒之名的消息就像病毒一樣,迅速在城中的大街小巷擴散。
參加盤口賭博的人唉聲歎氣,但是大多數人卻是樂見其成,畢竟和盛泉是本地酒坊,而且人們也都知道和盛泉誠信經營,酒質醇美,奪得禦酒之名,倒也是實至名歸。
馬車漸近蘇府,速度去慢了下來,鑼鼓隊聲音漸息,琳琅坐在車中,卻是聽到外麵傳來護院們的叫嚷聲。
琳琅心中奇怪,掀開車簾子,問道:“出了何事?”
外麵已經有護院回道:“大東家,咱們這條街突然多了許多人,太過擁擠,前麵正在開道。”
琳琅蹙起眉頭,放下簾子,卻是掀開門簾子向外看去,隻見自己所住的這條街道,果然是人滿為患,車駕眾多,一眼望去,除了擁擠的人群,便是一輛輛馬車。
琳琅目力極好,遠遠瞧見一群人正往這邊擠過來,當頭幾人琳琅卻是識得,便有吉祥酒樓的朱掌櫃,和長樂坊的馬掌櫃。
這兩人當初上門對琳琅好生不敬,隻當和盛泉已經無路可走,做儘了落井下石之事,但是今日卻是滿麵含笑,正往琳琅這邊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