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矚目的日子終於如約而至,禦酒評選的最後一日,也將是整個雲山府最熱鬨的一天,天剛蒙蒙亮,酒道中人便已經成群結隊往西城評酒會場彙聚,就如同一道道溪流,最終彙到大海,天亮時分,評酒會場便已經裡三層外三層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雖然十大酒坊的東家以及主持官員還沒有到場,但是今日西山道酒界的巔峰對決還是讓人們十分興奮。
禦酒評選從許久之前便開始成為雲山府的熱門話題,大街小巷茶肆酒樓都會有人討論最後究竟是冠落誰家。
雖然近些天來,忻州方家千葉紅的奪冠呼聲遠遠超過死對頭和盛泉的竹清酒,但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說千葉紅真的衛冕成功。
和盛泉雖然遇到了困難,但是酒道中人卻也都知道蘇家的美酒確實是不同凡響,而且到了最後對決之時,誰能肯定蘇家不能來個大逆轉。
木柵欄外麵,人們都是議論紛紛,四周被團團圍住,甚至有人搬來桌椅,後麵的人站在桌椅上觀看,圍觀人數何止數千。
為了提防意外,總督府特彆調來了一隊禁衛軍,在此嚴陣以待,以防意外的發生。
按照規矩,上午從十大酒坊中評選出前四位,下午則是光祿寺少卿親自到場,從中現挑選出兩大酒坊,到了晚上,則是最終公布最終的獲勝者。
上午的評選,依然是由十名酒道名家共同評選出前四位,在人們的心中,前四位之中,至少有兩位已經是板上釘釘,方家千葉紅和蘇家竹清酒那是絕對要進入前四,實際上大家甚至已經斷定,到最後真正比拚的,其實就是這兩家,這也叫做眾望所歸。
方家千葉紅上屆便是獲得了禦酒之名,在西山道也是頂尖的酒坊,而和盛泉的竹清酒更是無冕之王,上一屆一步之遙功虧一簣,其實不少人心中還是希望和盛泉這一次能夠一舉奪魁,特彆是雲山府本土的酒客們,心裡多多少少還是偏向和盛泉,畢竟是一道的首府之地,和盛泉若能勝出,也等於給雲山府爭了大大的臉麵。
今日是評酒大會最後一日,也是持續時間最長一日,人們也知道必定是最精彩的一日,人山人海,而一些精明的商家卻也敏銳地抓住了這次商機,在會場外圍販賣各種吃食水類,各種叫賣聲很快也就在會場四周響起。
上午的評選持續時間不算太長,不到正午時分,便已經按照十名酒師的評定,選出了排名前四的酒坊,分彆是忻州妙草堂、雲山和盛泉、雲山齊茂芳、漢州一品堂。
齊茂芳與和盛泉一般,在雲山府也是有名的字號,酒水不弱,但是與和盛泉還是差距不小,上一屆禦酒評選,齊茂芳酒坊隻是堪堪進入前十,這一次能夠進入前四,也是取得了不小的進步。
西山道四大名坊選出,圍觀的人們興奮激動者有之,沮喪失望者有之,捶胸頓足者更有之。
結果出來,那些下注賭博的人們心中自然明白自己是輸是贏,所表現出來的情緒自然也是大大的不同。
直到中午過後,人們才聽到鑼聲一響,一頂轎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來到了評酒會場,稍精明一點的人便能夠猜出來,這一次出現的,那是此次禦酒評選的最後主持,是從京中來的光祿寺少卿沈涇,接下來禦酒的評選,便是由此人來決定。
當看到沈涇從轎中下來,那些對和盛泉還抱有一絲絲期望的人們連最後一點期望也蕩然無存,不少人隻覺得,接下來的評選,或許隻是走走過場而已。
沈涇此時心情倒是暢快得很,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但是他的心情卻是很好。
徐從陽在禦酒最終確定前夕回來,神經還擔心會出現意外,為了顯示自己的無私,甚至於親自拜見徐從陽,假模假樣地邀請徐從陽前來觀看這一盛事。
但是徐從陽卻以公務繁忙推辭,隻是囑咐沈涇儘心辦事便好。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沈涇最想要的,他此行最擔心的事情,便是徐從陽插手此事,如今大學士徐從陽.根本不過問此事,也就等於自己可以在評酒大會上一錘定音了。
昨夜他與方正昊秘密私會,從方正昊口中已經得知那對姐妹花已經派人送往了京城,而且方正昊更是出手大方,給了他足夠滿意的報酬,坐擁金錢美人,沈涇心裡自然是十分快活的。
除了沈涇,一同前來的還有雲山府禮部司和戶部司的大小官員,沈涇的官職在京中雖然算不得什麼,但是在地方上卻還是高官,禮部司和戶部司的人都是騎馬跟來,陪同在側。
會場四周依然熱鬨無比,下午開賽之前,此次禦酒評選的另外兩大主角終於出場。
率先而來的是忻州妙草堂大公子方正昊,一身青色錦衣,腰係藍帶,頭戴方帽,看上去滿是富貴之氣,在無數目光之中,方正昊瀟灑步入會場,跟在他身邊的仆從,手裡竟是捧著一尊做功精致到極點的酒壇,隻瞧那精美無比的酒壇,人們就感覺其中盛裝的必定是一等一的美酒。
會場之中,酒坊東家的座位隻剩下了四家,齊茂芳陳東家和一品堂肖東家早早便已經到來,十進四的評選中,除了妙草堂以及和盛泉有把握之外,這兩家其實也沒有必能進入前四的把握,實際上進入前四已經讓他們達到了最高的目標。
方正昊一來,陳東家和肖東家便已經從座中起來,一齊向方正昊拱手,無非是恭賀進入前四之詞,方正昊場麵話自然少不得說兩句,但是打心眼裡瞧不上這兩家。
反倒是留心看和盛泉的位置,卻是一位老者坐在那裡,倒也認得是蘇府的老管家,得意洋洋上前去,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和盛泉能進入四大名酒之列,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他拱手很隨意,隻能算是平輩之禮,毫無對前輩的尊重,蘇伯此時坐鎮這裡,也就代表著蘇家,方正昊禮數不周全,也就等若是對和盛泉有了幾分輕蔑。
蘇伯起身來,倒是還了一禮,笑道:“我們和盛泉進入四大名酒之列,實至名歸,也不算什麼大喜事。”隨即撫須笑道:“不過貴坊能夠進入前四,倒是讓我們有些想不到。”
方家與蘇家嫌隙甚久,蘇老東家抑鬱而終,歸其原因,方家也是脫不了乾係,仇隙早生,如今方家更是趁人之危,在蘇家和盛泉遇到困難之時,大舉侵占雲山酒市,甚至於利用卑劣手段毀掉了和盛泉的酒王,雙方的心裡都是將對方視作最大的敵人,水火不容。
蘇伯為人沉穩,雖然不至於在麵上拉下臉來,但是言辭譏諷幾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正昊也不生氣,隻是含笑淡淡道:“老人家,嘴巴利索不如手上利索。”湊近過去,壓低聲音道:“看到老人家,我就想到了你們和盛泉。如今的和盛泉,就如同你一樣,老態龍鐘,時日無多……嘿嘿,蘇琳琅是否害怕丟她老子的臉,所以不敢露出頭來?”
蘇伯很平靜地看著方正昊,輕聲道:“方大公子,我倒有兩句話想與你說,卻不知你是否能夠聽得進去?”
方正昊現在的心情不錯,悠然笑道:“我最喜歡聽老人說話,哪怕說的是胡話,也會有幾分道理,有什麼話,你儘管說來,我洗耳恭聽!”
蘇伯緩緩道:“老子有雲,禍兮福依,福兮禍依,萬事萬物,從沒有必定之數。”他指了指陰沉沉的天,輕輕問道:“方大公子,依你之見,這天是要下雨,還是不要下雨?”
方正昊抬頭看了看天。
此時正值下午時分,但是天色很陰沉,天上時有烏雲滾過,涼風陣陣,看那模樣,似乎是真的要下雨,但是偶爾烏雲劃過,卻又露出一絲亮光來。
方正昊皺起眉頭來。
蘇伯微笑道:“大公子說不出來?”輕歎道:“不錯,其實這人生萬物,道理也如同現在這天氣,你斷定不了是否要下雨,就像無法斷定自己前路究竟如何。我和盛泉最近固然禍事頻發,但是誰又能說沒有大福相依?而大公子的妙草堂最近在雲山府風風火火,看起來紅火之際,大福一片,但是誰又能保證大福之下沒有藏著大禍?”
方正昊眉頭皺得更緊,蘇伯說他妙草堂大福之下藏大禍,這讓方正昊心裡很不痛快,冷笑道:“胡言亂語,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伯平靜道:“為人處世留一線,逼人太甚,有時候反倒會將自己逼入絕路的!”說完這句話,蘇伯再不言語,緩緩坐了下去。
方正昊湊近過去,壓低聲音冷笑道:“今日我妙草堂偏偏不留一線,你們和盛泉要與我妙草堂爭?好得很,今日就讓所有人為見證,看著你們和盛泉再一次被我妙草堂踩在腳下。”神情陰鷙,冷冷道:“上一次敗了,你們還能重新再來,但是我敢保證,這一次敗了,你們和盛泉將從此退出酒界,大秦酒界,再無和盛泉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