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昊此時正晃動著酒杯,坐在大椅子上,腦袋纏著繃帶的灰袍男子此時正站在他麵前,訴說著在青樓裡發生的事情。
方正昊神情淡定,並不關心這灰袍男子的傷勢,聽他說完,才問道:“剩下的銀子沒有給他?”
灰袍男子忙道:“小的正準備給他的時候,那人就衝了進來,沒說上兩句話,就用酒壺砸昏了小的……大公子,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了了啊!”
方正昊淡淡道:“那你覺得該怎麼辦?”不等灰袍男子說話,淺淺笑道:“該辦的事情已經辦成,咱們不是來鬨事,是來做生意……讓和盛泉關門大吉,從此退去酒界,便是咱們最好的報複方法。”品了一口酒,才道:“你回頭再與姓梁的聯係一下,剩下的銀子,還是要給他。咱們做事情,還是要講究一些誠信,答應的事情,咱們就要做到。”
灰袍男子道:“大公子,姓梁的那種人,不用咱們去找他,他也會找到咱們這裡來。”
他話聲剛落,門外已經有人稟道:“大公子,有人前來拜會,自稱姓梁!”
方正昊戲謔一笑,道:“方勉,你這次倒是說準了。”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梁坊主進來之時,方正昊睜大了眼睛,隻見這位梁坊主鼻青臉腫,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看起來十分的狼狽,那臉上兀自還帶著痛苦之色。
見到方正昊,梁坊主加快步子,拱手道:“大……大公子!”
方正昊皺起眉頭,問道:“梁坊主,你怎地成了這副模樣?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梁坊主神情尷尬,瞧了旁邊的方勉一眼,才苦笑道:“一言難儘,大公子,這次……這次我可是吃了大虧啊……!”說完,搖了搖頭。
方正昊道:“來來來,梁坊主,坐下說話。”等梁坊主坐下,才問道:“聽方勉說,你們在喝酒之時,有人突然闖進去鬨事,還打昏了方勉,這後麵的事情,究竟如何?”
梁坊主道:“大公子,闖進去的是楚歡,是蘇琳琅新聘的護院師傅,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了那裡。”
方正昊點點頭,冷笑道:“方才我聽方勉說起那人的外貌,便猜到是那姓楚的。”打量梁坊主幾眼,才皺眉問道:“你是被姓楚的打成這樣?”
梁坊主苦笑道:“誰說不是。那小子將我從樓裡帶出去,逼問我酒王為何會在半道上被毀,他好像發現什麼,但是……但是我閉口不言,哪能讓他知道我是棄暗投明,那小子性情暴躁,竟是在一條小巷子裡對我拳打腳踢……!”
“真是沒有了王法。”方正昊一拍椅把,沉下臉來:“梁坊主,用不用我派人去為你報官?”
梁坊主忙擺手道:“罷了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歡從我口裡什麼也沒有問道,發泄一番,什麼法子也沒有。他是禁衛軍的人,真要報官,禁衛軍的人也會插手進來,事情反而會越鬨越大……我就當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就這樣算了吧。”
方正昊笑道:“梁坊主倒真是好心胸。”瞧向方勉,使了個眼色,方勉明白,從袖中取出三千兩銀票遞給了梁坊主。
梁坊主乾笑道:“大公子賞賜,梁某……梁某就不客氣了。”收起銀票,卻並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隻是向方正昊拱手笑道:“大公子,這一次禦酒評選,禦酒之名將非你妙草堂莫屬,梁某在這裡先向你恭喜了!”
方正昊得意笑道:“好說好說。”隨即笑問道:“對了,梁坊主,蘇琳琅如今是個什麼心情?她是不是已經死心了?”
梁坊主道:“她得知酒王被毀,那當真是麵如死灰,再無鬥誌了。她還說……她還說若是酒王沒有被毀,千葉紅便絕非竹清酒的敵手……!”
方正昊皺起眉頭,忍不住道:“蘇琳琅的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她還真當他們的竹清酒是什麼玉液瓊漿嗎?”
梁坊主陪笑道:“大公子,倒也說不上玉液瓊漿。”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不過梁某說句實話,和盛泉的酒王可真是了不得,那是在金土酒窖裡存放了五年,在金土酒窖五年,可比得上在其他酒窖存放三十年啊……!”
方正昊聽他這話,還以為梁坊主是誇大酒王作用,以此彰顯他毀掉酒王的功勞,淡淡笑道:“梁坊主,你也是酒道中人,明白酒道。這美酒的好壞,存放的年頭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是卻並非唯一的原因,還要看釀酒的手藝和材料!”
梁坊主忙笑道:“大公子說的是。”
方正昊靠在椅子上,得意道:“梁坊主,我也實不相瞞,毀掉蘇家的酒王,隻是讓這次禦酒評選更加有把握,其實就算她蘇家酒王未毀,也絕非我方家的對手。”
梁坊主眼珠子一轉,卻露出懷疑之色,勉強笑道:“大公子,你這話……嘿嘿……!”
方正昊自然聽出梁坊主語氣中的懷疑之意,皺眉道:“怎麼?梁坊主不相信?”
梁坊主忙擺手笑道:“不是不是。大公子的話,梁某豈敢不相信。”頓了頓,笑道:“沈少卿與大公子交好,這次主持評酒的是沈少卿,大公子……!”
方正昊搖頭道:“梁坊主誤會了。方某出身釀酒世家,說到底,拚的是酒的品質。至若其他,隻是提防有人暗中做手腳,所以我先下手為強而已。”見梁坊主臉上雖然笑眼中卻是懷疑之色,竟是忍不住道:“和盛泉有酒王,你還真當我們方家沒有酒王?”
梁坊主奇道:“酒王?”
方正昊得意道:“自然。”見方勉朝自己使眼色,擺手道:“後日便要禦酒對決,蘇家現在就算知道我們有酒王,那也是來不及了。”頓了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笑道:“梁坊主,不可否認,蘇家的金土酒窖確實讓人羨慕,也確實能夠釀出美酒,但是我剛才也說過,除了好的酒窖,美酒還要看釀造的手藝和釀酒的材料,蘇家有金土酒窖,我方家卻又釀酒的頂尖手藝。”
梁坊主道:“如此說來,大公子有酒王在手,禦酒之名更是手到擒來。大公子,梁某冒昧問一句,蘇家的金土酒窖,你是否已經用不上了?”
方正昊一怔,但是眼眸子深處立刻顯出興奮之色,身體前傾,問道:“梁坊主為何有此一問?”
梁坊主笑道:“蘇家倒台,已經是在所難免,青柳縣的酒坊,隻怕是留不住了……!”
方正昊皺眉道:“我親自去找過蘇琳琅,開了大價錢,但是……蘇琳琅似乎並無意願出售酒坊!”
“大公子,梁某不知道貴坊的酒王手藝究竟如何,但是……梁某卻相信,如果貴坊的釀酒手藝真的不差,再加上金土酒窖封存,到時候釀出來的酒,將遠遠不止在雲山府稱雄,隻怕整個大秦國也難以找到那等美酒,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成為國酒!”梁坊主輕聲道。
方正昊身體一震,隨即眼眸子裡顯出更為激動之色,微一沉吟,才問道:“聽梁坊主的意思,難道……蘇琳琅改了主意,願意出售酒坊?”
梁坊主道:“大公子,蘇琳琅對你不出售酒坊,無非是因為方蘇兩家是對手。但是這並不表明金土酒窖便不賣!”
方正昊興趣大盛,追問道:“梁坊主有好法子?”
“倒有一策。”梁坊主道。
方正昊立刻道:“梁坊主,隻要你能幫方某得到金土酒窖,方某絕不會虧待你。”
梁坊主此時臉上卻顯出猶豫之色來,方正昊見梁坊主的神色,知道其中有異,看了方勉一眼,方勉皺起眉頭,但還是十分識趣地退了下去。
等方勉退下去,方正昊才低聲道:“梁坊主,實不相瞞,這次你幫方某毀了蘇家酒王,方某便已經將你當成了好朋友。這次隻要你再幫方某得到金土酒窖,方某必定有重報。”
梁坊主歎了口氣,道:“大公子既然這樣說,我也不瞞你。其實已經有不少人知道,蘇琳琅的金土酒窖除了你方家不賣,卻很有可能出售給其他酒坊。慶元坊、齊茂芳可都是打著主意,私下裡也是找到了梁某,希望梁某替他們說說!”
慶元坊和齊茂芳也都是西山道有名的酒坊,此次也都是進入前十的名酒。
方正昊皺起眉頭,梁坊主已經道:“蘇琳琅或許對梁某有些看法,但是她的姑姑可是我的老婆,我隻要煽動我那老婆去勸說一番,總還有很大把握的。”
方正昊笑道:“正是正是。”心裡卻已經想著,如果真的能夠得到金土酒窖,妙草堂未必不能成為國酒之家。
梁坊主看了方正昊一眼,繼續道:“慶元坊和齊茂芳開的條件都不差,願意給我一成股!”
“一成半!”方正昊毫不猶豫道:“梁坊主,事成之後,我方家給你一成半的分紅,你若願意,咱們現在就可以定下文書。”
梁坊主搖頭道:“大公子,話不是這樣說。梁某雖然愚笨,但也要考慮日後的銷量。”湊近低聲道:“大公子有所不知,其實慶元坊和齊茂芳也都新釀出了好酒,酒質不差,若是他們的酒用金土酒窖庫存,日後必定賣得紅火,梁某的分紅也不會少……!”
方正昊皺眉道:“梁坊主難道不相信我方家的酒質更加優秀?我方家的酒若是庫存在金土酒窖,必定比他們兩家要強。”
梁坊主嗬嗬一笑,看了看門外,起身道:“大公子,天已經很晚了,梁某先告辭,此事回頭再商議。”
方正昊卻已經上前,一把抓住梁坊主的手臂,輕聲道:“梁坊主,你不相信我方家的酒質,我今日便帶你看一看!”
他生怕這等好事被齊茂芳活著慶元坊搶走,一旦金土酒窖落入彆家之手,那就等於滅了虎又來了狼,他隻以為梁坊主此時是要左右權衡最大的利益,心裡隻想著拿下金土酒窖,卻不知不知不覺中已經步入了楚歡設計梁坊主操作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