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見到那兩頭大狼狗,十分害怕,但是他心中有怨氣,手忙腳亂爬起來,卻不肯走,大聲叫道:“你……你們逼死我大哥,你們……你們要隨我去見縣太爺……!”
那三十歲左右的馮老爺眼睛一斜,臉上顯出陰冷的笑意,冷笑道:“見縣太爺?兔崽子,這縣衙大門朝哪麵開你都不知道吧?還要帶老爺我去見官。”他隱隱一笑,道:“我還真想知道,真要到了縣衙門,縣太爺是幫你還是幫老爺我。你說老爺逼死胡大栓,老爺倒是想問你,他自己非要上山去打獵,被熊瞎子抓斷了脖子,關老爺什麼事?當初老爺我不是沒給他機會,讓他在我的田裡種田,他要是聽話,也不會有今日,這是自作自受,活該!”
那小個子恨上心頭,叫道:“馮二狗,你個喪天良的東西,小爺今天就和你拚了……!”便要衝上去,那兩條狼狗一見小個子動作,立時吠叫起來,凶狠無比,帶著那繩子繃直,若不是馮二狗還拉著,兩條大狼狗便已經撲上來。
那馮二狗目露凶光,冷笑道:“我馮家大門前,還真沒人敢在這裡撒野,老爺沒找你麻煩,你卻自己找上門來,那也怪不得我!”便要將手中栓狗的繩子鬆開。
楚歡握緊斧子,眼中寒光劃過,他知道那馮二狗一旦鬆開繩子,那小個子萬萬不是兩條大狼狗的對手,瞧那兩條大狼狗凶惡摸樣,真要撲上來,這小個子不死也得重傷。
他腦海之中,方才聽到“馮二狗”三字,陡然就想到昨夜素娘的斥罵,依稀記得,素娘當時就好像懷疑自己是馮二狗派過去。
在他的腦海中,他很快從深藏的記憶中想到了馮二狗的身份,依稀記得馮二狗也是這個村子的人,楚歡離開故鄉那年,馮二狗才二十出頭,卻遊手好閒,其父也是個好吃懶做之人,這父子二人在村裡的名聲極臭。
本來馮家有些家底,但是這父子二人吃喝嫖賭無所不沾,家底早已敗光,後來還坑蒙拐騙,村子裡的人視為蛇蟲毒藥,幾乎無人願意和他們走在一起,而且記得離鄉之時,馮家不過隻剩下兩間破草屋,實在想不到八年過去,馮家非但沒有徹底敗落,反倒蓋起了青磚白瓦的大房子。
眼見馮二狗要放狗栓,楚歡正要上前,卻聽一個聲音叫道:“胡小栓,四處尋你,你在這裡做什麼?你大哥的喪事不辦了嗎?還不跟我們回去!”隻見一位五十多歲的長者帶著三四個村名急匆匆而來,徑自到得那胡小栓身邊,那幾個村名往前一橫,已經擋在大狼狗和胡小栓之間,顯然是擔心馮二狗真的要放狗撲咬胡小栓。
馮二狗本已準備放繩子,陡然出來幾人,便又握緊了繩子,大聲道:“劉保長,胡小栓不分青紅皂白跑到我家門前叫罵,你是這個村最有威望的長者,也是我劉家村的保長,如此瘋狗般的行徑,你老人家還是多管管的好。”
幾個村民眼中都顯出憤怒之色,但是憤怒之中,卻又帶著幾分畏懼,敢怒不敢言。
劉保長上前兩步,笑道:“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你莫放在心上。他大哥被熊瞎子扯斷了喉嚨,這孩子心裡苦,唉……那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計較!”
那戴著黑帽子的小眼睛尖著嗓子道:“劉保長,這次我們家老爺看在你的麵子上,就放他一馬。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日後若是還要鬨事,可彆怪我家老爺翻臉無情。”
馮二狗冷哼一聲,向那小眼睛道:“趙保,咱們回去……真是晦氣!”轉身牽了兩條狗進門,那小眼睛趙保和那勁衣壯漢跟著進了門,隨即大門“哐當”一聲響,重重關上。
劉保長上去對著胡小栓腦袋扇了一下,低聲罵道:“你個兔崽子,自己跑到這裡來,那不是自己找死嗎?他馮家身後什麼背景,你聽也聽過了……!”轉頭向旁邊幾名村民道:“將他帶回去!”
那幾名村民這才拉著胡小栓往後走,那胡小栓不甘心,還是叫罵道:“馮二狗,你壞事做儘,喪儘天良,沒有好下場……天老爺的眼睛盯著你,閻王爺的簿子也在等著你,你……!”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卻是被人捂住了嘴。
劉保長見到村民將胡小栓拖走,這才鬆了口氣,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便要離開。
楚歡卻認得劉保長,知道他大名叫做劉天福,是個寬厚之人,上前去,恭敬叫道:“劉叔!”
劉天福正要離開,陡然看見一個後生出現在他眼前,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一張陌生的麵孔,皺起眉頭,問道:“你是?”
“我是楚二郎!”楚歡微笑道:“劉叔還記得我嗎?”
劉天福顯出驚訝之色,上下打量楚歡一番,顯出驚奇之色,問道:“你……你是楚家的二小子?這……這怎麼可能?不是說楚家二小子八年前就……!”沒有說下去。
楚歡笑道:“我是楚二郎,回來了!”
劉天福卻也依稀能夠看處楚歡的眉眼子與八年前有些相似,伸手拍了拍楚歡肩膀,歎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母親和你嫂子過得苦,我也沒法子多照應,如今你回來了,你們楚家還有男丁撐著……這很好……!”
楚歡道:“這些年多虧劉叔照應著,二郎感激不儘!”
“沒這話,沒這話。”劉天福擺手道:“談不上照應,鄉裡鄉親的,幫襯著就好……噢,二郎啊,我還得去幫襯處理大栓的喪事,回頭有空咱爺倆兒再好好嘮……!”勉強笑了笑,但是眼眸子裡的凝重神色卻是難以掩飾,急匆匆地去了。
楚歡將馮家大門前的這樁事情儘數看在眼裡,不但看到了馮二狗的盛氣臨人,更是看到了連劉天福這個保長與馮二狗說話之時都有些低聲下氣,心中便已經知道馮二狗必定是這劉家村的一霸。
看了一眼這青磚白瓦的房子,楚歡心中明鏡兒似地,馮家能夠有今天,十有八九是欺壓村裡的百姓才有今日。
他冷笑著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這才抬步離開,到了東頭的樹林子裡,裡麵多是枯木,許多地方已經砍伐過,自是劉家村的村民砍去積攢過冬之用。
楚歡到了林子深處,卷起衣袖,找到一棵枯樹,掄起斧子便開始砍起來,他手腳麻利,不到個把時辰,就砍伐了許多的柴火,而且就在林子裡將枯木砍成一節一節便於燒火。
捆了兩大捆,楚歡身上已經出汗,放下斧頭,就在枯葉滿地的林中坐下,準備歇息下再往家中去,忽地想到什麼,伸手往懷裡摸去,摸出一件東西來,正是從林黛兒身上得到的那件東西。
這是一塊光滑無比的石頭,比雞蛋稍小,形為橢圓,但奇怪的是,這塊石頭通體竟是赤紅之色,楚歡倒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可是這種紅色的石頭卻是從未見過。
他知道這世界上多有奇石,自己沒有見過,卻也未必沒有紅色的石頭。
石頭溫潤光滑,石頭上麵,卻有一條條黑色的脈絡,楚歡本以為是有人故意畫上去,但是仔細看了小半天,卻覺得這上麵的黑色細線脈絡絕非人工用筆墨畫上去,就似乎天然帶在石頭上一樣,乍一看去,上麵的黑色線條似乎雜亂無章,但是楚歡卻總覺得這細線脈絡似乎頗有規律,隻不過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看懂究竟是何意思。
記得當日林黛兒發現丟失這塊紅色石頭之後,顯得異常焦急,楚歡還記得當時她那心神不寧的神情,心知這件東西對於林黛兒來說,一定是十分的重要。
雖然有可能是林黛兒心愛之人送給她的信物,但是楚歡還是覺得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而且就算是兒女之間私下定情互贈信物,也不以這樣一塊古怪的石頭作為定情信物。
他隱隱感覺到這塊紅色的石頭之中必定藏著某種秘密,隻可惜翻來翻去看了無數遍,除了模樣奇怪些,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麼門道。
楚歡隻能將紅色石收起來,不再去想,將斧頭彆在腰間,拎著兩捆柴禾往家裡去,尋思這兩捆柴禾遠遠不夠,回頭再來多砍些回家才是。
他走到家門口,隻見一扇門半掩著,素娘養的那隻老母雞正蹲在門前曬日頭,還沒進門,就聽見從裡麵傳來一個利索卻又帶著幾分媚氣的聲音:“……楚大嬸,我這是為你們家好。你也瞧見了,胡大栓與馮二狗作對,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半顆腦袋都沒有了……真是嚇死人了。要是你們一直這樣拖下去,那馮二狗可是喪良心的家夥,說不準就要對你們使絆子下陰招,那又是何苦。如今他答應給你五十兩銀子,隻要你在這文書上按個手印,五十兩銀子便到手,後半輩子也就不愁了……你說說,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你老人家怎麼就想不通呢?”
楚歡皺起眉頭。
隻聽自家母親楚李氏聲音傳出來:“你也知道馮二狗是個喪良心的畜生,我……我怎能將素娘推進火坑……便是我這身老骨頭散了,也不會在上麵按手印……!”